第232章 秦王掃六合,虎視何雄哉10

對於現在的衡山郡百姓、從前的楚人來說,無論是王室公子、亦或者是豪強富戶,都是同樣的高高在上、遙不可及,之所以會因為國家的破滅和王室之後被殺而心生感觸,無非是覺得物傷其類。

可歸根結底,物傷其類這種情緒畢竟只是虛無精神所帶來的副作用,比起真真正正的減免賦稅、乃至於即將分發到手的田畝來說,壓根不值一提。

對於黔首而言,土地才是深植於血脈裏的根啊!

熊家倒了,屬於熊家的土地將被重新勘量,依據人丁數量分發於民,大秦固然吃到了最肥美的一塊肉,但他們也能跟著喝湯,而且還是一口能惠及子孫後代的濃湯!

熊家倒的好,王孫死得其所!

什麽,舊楚國造反分子賊心不死,煽動民心,意圖起兵(殺回來)作亂(搶我們的地)?

不可原諒!

我要舉報!!!

……

殘酷的手段最能震撼人心,街口幾乎堆成小山的、血淋淋的人頭,向所有人證明了始皇帝剪除六國余孽的決心,而身披甲胄、手持刀戟的士卒們,讓雙眼充血、頭腦發熱的六國之後被迫冷靜了下來,近乎悲哀的發現前方竟沒有半條出路。

豪強被殺或被驅逐之後所空置出來的土地,是所有黔首都無法拒絕的豐厚好處,這一次,他們義無反顧的與故國劃清界限,第一次堅定了自己大秦子民的身份。

有人主動出面向虎狼一般的秦人舉報楚國王室、貴族之後何在,有人主動為秦軍引路前去清繳本地豪強,還有人告發豪強心懷不軌,偷偷轉移錢帛,不一而足。

衡山郡某位富商家中妾侍出首告發家主收容楚國王族之後,論血脈關系,那位王孫距離王室其實已經有些遠了,但翻出族譜來看一看,的確是王室之後無疑。

她是黔首之女,出身微賤,只是因為容貌出色,被那豪強奪去成了小妾。

對待大秦治下的順民,李信臉上總是帶著一絲和藹的微笑,沖那女子點了點頭,示意她帶著尤是稚童的兒子登上馬車,轉過頭去,毫不猶豫的下達了屠殺令。

同樣的事情不間斷的在六國故土發生著。

無數隱匿在民間的六國王室之後乃至於貴族後人被發現、檢舉,與此同時,地方豪強在暴力機器的作用下被連根拔起,不計其數的金銀財帛同被控制住惶惶不可終日的豪強們一起,源源不斷的被送入鹹陽。

主持此事的帶隊將領皆是出身秦國宗室,又或者是秦國軍武勛貴之後,同行士兵揀選自中尉軍,附從士卒同樣出身秦地,這樣一支隊伍,既不可能對六國豪強心懷慈悲,也不可能用自己的政治生涯冒險,同始皇帝背道而馳。

這是一場具有強烈毀滅性、絕無失敗可能的單方面屠殺。

……

瑯琊郡,曾經的齊國故土。

“斬!”

伴隨著一聲斷喝,行刑士卒手起刀落,鮮血噴濺,人頭咕嚕嚕滾出去很遠。

死的人名叫田儋,是齊國國君田氏的族人。

皇帝下令清繳天下豪強,盡除六國之後時,有的人選擇了東躲西藏、倉皇逃竄,也有人奮起還擊、起兵興師。

不同於那些隱姓埋名的六國後人,田氏在齊地本就是大家,田儋一系亦是實力強盛,田儋身為家主,得知皇帝那道詔令的內容之後,便知道退無可退,旋即聯合幾名堂弟與親族起事,很快便糾結了一支過萬人的隊伍,聲威赫赫。

然而正如同胳膊擰不過大腿,雞蛋同樣碰不過石頭,前世田儋尚且敗在統率著一支由刑徒組成的部隊章邯手中,今生對上嚴陣以待的大秦精銳,又豈有取勝的可能?

田儋被秦軍生擒,連同家小與客卿們一道共赴黃泉。

現在的瑯琊郡、從前的齊國故土距離鹹陽甚遠,距離韓國同樣不算近,然而在秦吏們的有意推動之下,來自故韓之地的風聲終究還是吹到了從前的齊國國都臨淄。

“聽說韓國那邊在處置了各處豪強之後,清點他們名下的田畝和耕牛,按照丁口分給當地的百姓了!”

“不知道齊國是不是也是這樣——田家人都快把齊國一半的地給占完了!”

“什麽韓國齊國,這都是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了,現在我們都是秦國的百姓——所以說是不是也會給我們分地啊?!”

“田氏謀逆,心懷不軌,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一片附和聲中夾雜著難掩的興奮與雀躍,種種目光掃過街頭未曾幹涸的血跡時並無半分驚懼,反倒充斥著濃郁的躍躍欲試和希冀。

他們看到的不是流血和死人,而是大片大片即將到手的、打上自家烙印的土地。

祖輩傳來的經驗和鐫刻在基因裏的記憶告訴他們,土地,就是一切。

還有人夾雜在人群裏,用只有身邊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蚊訥般道:“秦人倒真是打的好主意,用齊人的土地收買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