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休息室內,孟詩平正在混亂的噩夢中掙紮。

先是飛上雲端的快樂,隨後就是無窮無盡的墜落。

牧朗清將她捧上天,然後便將她狠狠摔碎。

她痛苦她不甘她……

“夠了。”

孟詩平聽到一個冷淡的聲音。

“這不是你的錯。”

“是誰?”

面前忽然出現了一個女孩。

她穿著短裙,單薄的瓜子臉,赫然與她長得一模一樣!

孟詩平震驚道:“你是誰?怎麽會與我長得如此相似?”

女孩:“我就是你,準確的說,是轉世後的你。”

孟詩平腦子亂了,“你是我?轉世?我死了……?”

“你忘了,我倒是全想起來了。”

“因為夫君執意納妾,所以選擇在他們的好日子裏上吊自縊,”現代版孟詩平柔弱的臉上流露出憤怒,“但是你知道自殺的人在地底下投胎有多難嗎?!”

孟詩平:“……”她有種被自己指責的荒誕感。

“在地下排隊那幾百年我可沒閑著,到處打零工,攢了好一筆錢,才投了今天這麽一個好胎,你莫名其妙地又跑出來幹嘛?”

孟詩平滿臉荒謬,“你不就是我嗎?”

“我是你,也不是你,我告訴你,你的悲劇不完全是因為遇人不淑。”

現代版孟詩平道:“都是封建社會的錯。”

孟詩平:“?”

“古代女性社會地位低,又不事生產,完全附庸於男子,他想捧你,你就是塊寶,他不稀罕你了,你就被當成草,這是制度的落後,你身處其中,是很難跳出來看待問題的。”

“坐下,我給你仔細講講。”

孟詩平乖乖坐下。

“牧朗清要娶妾,你很難受,你覺得他騙了你,是不是?”

孟詩平點頭,眼淚一滴滴往下掉。

“他是你唯一的依靠,他騙了你,你就覺得活不下去了,是不是?”

孟詩平嗚咽出了聲,如果說杜程是能聽懂她的話,那面前的‘她自己’就是完全與她一體。

現代版孟詩平看古代版的自己哭哭啼啼,不禁感嘆,地府投胎真是太不靠譜了,怎麽她愛哭的毛病投胎都改不了?

“但是現代社會不一樣了,”她對‘自己’說,“如果他變心,愛上別的人了,我就跟他分手,結婚了就跟他離婚。”

孟詩平擡起通紅的眼睛,“可……可既已知道終會走到那一步,為何還要陷進去?”

“人總有一天會死,難道就不活了嗎?”

“我依然會認真地去愛一個人,只是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任何人摧毀我愛的能力。”

“我會受傷會痛苦,我也會重新站起來。”

她摸了摸孟詩平臉上的淚,自嘲道:“你在地府可是一滴眼淚都沒掉。”

孟詩平反駁,“你還是為他哭了啊。”

她笑,“那又怎麽樣,你怎麽知道我不是樂在其中?你又怎麽知道他沒有為我流更多眼淚?”

她揪了下孟詩平的鼻子,“想不想試試自己掌控愛情的感覺?”

在孟詩平答出‘好’的那一瞬間,幾百年的記憶瞬間湧入體內。

在地府為孟婆打下手,黃泉路上幫忙指揮交通,給黑白無常擦鉤鎖。

地府打工人的記憶慢慢地充斥在腦海內。

孟詩平覺得自己霎時間得到了升華。

現代的記憶也一並回攏。

她與牧野相識於一場車禍,始於人品,陷於才華,她與牧野的戀愛和她與牧朗清的婚姻是完全不同的。

牧野會為她做的事,牧朗清絕不會去做。

牧朗清從始至終都是那樣高高在上,對她的愛就像‘她’說的那樣,是垂憐,也是施舍,他給幾分,她受幾分,誠惶誠恐感激涕零。

而孟詩平與牧野,即使是分分合合,也從未有過像她那般如墜深淵的痛苦,‘她’的哭,‘她’的笑,都是因為‘她’自己,‘她’很愛自己。

也許‘她’說的是對的。

不是自己的錯。

是封建社會的錯!

“給你一周的時間,好好享受自由的感覺。”

牧野懷裏的孟詩平睜開了眼睛,她看到牧野慌張的神色,腦海中驀然想到:‘她’不再是她了,牧野還會是牧朗清嗎?

“詩平,你別嚇我。”牧野顫抖著手想去撫孟詩平的臉卻被孟詩平擋住了手,孟詩平推開他,離開他的懷抱,坐得離牧野很遠,她淡淡道:“我們不是已經分手了嗎?”

*

包廂的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社會主義氣息。

謝天地:該說不說,在古墻上,至少,不應該,不合適刷標語。

快現原形的杜程在強烈到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中睜開了眼睛,對上的卻是一雙熟悉的金色瞳孔。

而金色瞳孔裏只寫滿了兩個字——吃人。

啊,不是,吃妖怪。

“窩……”杜程一張嘴就發現自己嘴瓢了,立即積極主動地掌握自己身體的控制權,臉上的紅字逐漸消退,身體也迅速地回歸了人形,他慢悠悠地打了個酒嗝,仰頭吐泡泡,自己跟自己玩得不亦樂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