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老九

三天後的清晨,一處荒僻的山腳下,新立起兩個墳堆,各自插著塊木牌。顧佐上了香、敬了酒,將跪在墳前的陳九拉了起來,道:“我還是那句話,其中有很多蹊蹺,切莫心急,我先打聽打聽,總之你沉住氣,等我消息。”

陳九向顧佐躬身再次拜倒:“多謝顧館主前來拜祭。”起身後落寞道:“堂兄入土,那些個弟兄們竟無一人過問,世情冷暖,不過如此。”

顧佐看了看周圍,都是荒草枯藤,附近連山民行走的小路都沒有,嘆了口氣:“竟葬於此處……”

陳九哀傷道:“好地方都是有主之地,別家也不允許我遷入,當初我們兄弟要是買塊地就好了,但我堂兄說,這輩子做的是刀頭舔血的勾當,如今官府用著我們,大家一切都好,哪天不用了,買來的地反是累贅,不如銀錢帶在身邊可以隨時離開。”

又指著旁邊一個山壁上的凹洞:“其實就連此處也似乎是有人的,昨日挖墳時我還見到洞口的余燼,我怕他叨擾堂兄和蔣七哥,就在洞口放了兩吊錢。剛才看時,錢已經沒了,或許人家收了之後顧念此情,換地方了也未可知。”

分開之後,顧佐前往縣衙,今日是發放修士快班薪俸的日子,原本這一貫薪俸是讓陳六領了當月例上交的,如今也只能自己去了。

畢竟是修士身份,刑曹沒有將他們的辛苦錢“漂沒”,如數發放了一貫,拿著這筆錢,顧佐直奔岱嶽館。

魏長秋很熱情的將顧佐引入花廳奉茶,面上看不出任何異樣。顧佐提出購買一塊靈石,他也十分爽快的同意了。

拿到靈石,顧佐試探道:“之前尋到的狸貓,魏前輩友人沒有說什麽吧?”

魏長秋笑道:“能說什麽?唯有感激而已!”

顧佐想了想措辭,道:“那就好。只是聽說賀家之前在尋找他們走失的貓,晚輩怕弄錯了……沒有問題就好。”

魏長秋道:“賀家尋貓的事情我也聽說了,和我那友人不相幹的,我那友人是婺州人士,貓是他從婺州帶來的,原本要去郡中,只是路過本縣不慎丟失而已,兩回事。”

顧佐開玩笑道:“不知前輩友人是哪一位?可還再有丟失的物件?晚輩仍願效力,掙些辛苦錢,家裏都快揭不開鍋了。”

魏長秋笑指顧佐:“哪有那麽多走失的?呵呵,知道你館中生財不易,我這裏若有什麽營生,會記得顧賢侄的。我那友人如今居於婺州,是個散修,也沒開館,自己倒騰一些營生,也算年輕,不過三十六歲而已,與我是忘年交,比顧賢侄長了……”

“十二歲。”

“嗯,將來有暇,可介紹與你認識,他路子還是比較廣的。”

“那就多謝前輩了。”

向魏長秋告辭出門,迎面撞上外出回來的魏計,魏計拉著顧佐道:“懷仙怎麽來了,我剛剛打外面回來,不在家中,失禮得很了。”

顧佐道了自己前來購買靈石之意,魏計拉著他道:“買到了麽?”

“魏前輩已經賣給我了。”

“那就好。對了懷仙,陳九你認識麽?就是陳六的堂弟。”

“認識,怎麽?”

“你去勸勸他,如今正跟四方巷鬧事呢……四方巷啊,季家!也不知是去哪裏吃了酒,滿身酒氣,正堵在季家門口大吵大鬧,說季班頭欠了他堂兄兩貫錢,他要把債討回去。你說這渾人,就算真欠了錢,能這麽鬧麽?那可是季班頭,而且他還無憑無據的,連欠條都沒有一張!我上去勸了半天沒用,原本也不想管這閑事了,但懷仙以前和老六相熟,你去勸勸,或許能陳九能聽你的。”

顧佐很是無奈,早上剛分開的時候還千叮萬囑,讓陳九沉住氣,沒想到轉眼就跑去鬧事了,這人啊,當真是喝酒誤事!

跟著魏計前往四方巷,熱鬧卻已經散了,魏計打聽了一下,說是季班頭把陳九請進家,也不知道說了什麽,陳九背著個包袱就出來了,出來後一句話沒有,匆匆忙忙順著街道走遠了。

魏計疑惑道:“季班頭真欠了陳六錢?陳九真討到了?”

那街坊笑道:“必定是的,那包袱瞧著沉甸甸的,不是錢是什麽?”

魏計一跺腳:“這個陳九,以後日子怕是不好過了,為這兩貫錢得罪季班頭,值得麽?”

眼見事情平息,顧佐向熱心的魏計道別,返回小孤山。剛進屋,就見桌上留了個紙條,紙條上沒有字,而是幅歪歪扭扭的塗鴉,顧佐仔細辨認了半天才看明白,畫的是兩個墳包。

塗鴉上方還有個半圓的東西,周圍戳了很多小點,努力思索後,顧佐確認,紙條想必是陳九留的,多半他不識字,想約顧佐晚間月起之後至陳六和蔣七的墳前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