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文參軍

冬天過去,春雨淅淅瀝瀝,小孤山上淡卷著薄雲,漫過一圈竹籬,三間茅屋。

會稽郡法司新任參軍文陽雨駐足院外,望著柴扉上的一塊紅木牌匾良久不語,牌匾上是三個字:懷仙館。

接任山陰縣縣尉的張磨陪在一旁道:“懷仙館原名恒翊館,館主王恒翊離開後,由顧佐接任,他字懷仙,就改了名。”

聞聽此言,文陽雨有些不悅:“王恒翊是顧佐的老師麽?顧佐怎能輕易更換館名?這不是亂了師承?”

恒翊館被查後,懷仙館頂風違規開館,主要就是張磨的手筆,內中情由擺不上台面,此刻也只能幫著顧佐解釋,含糊道:“顧佐是王恒翊收下的童子,並非弟子。另外……王恒翊當年曾有假冒道籍之過,被龍瑞宮查了出來,縣裏一度發過海捕文書。他的離開,也是畏罪避禍之故。”

張磨本來想給懷仙館上點眼藥,如今第一句話就是幫著顧佐轉圜,也是實屬無奈。

原法司參軍包融在處理董左弊案一事中不合手續,致使兩位當事者自縊,因此被會稽郡免職。新上任的文陽雨來自長安,是位大宗子弟,對之前的事情並不熟悉,因此接受了張磨的說辭,點了點頭:“若是王恒翊知曉自家童子重振宗門,會不會後悔自己去了南疆?”

再次四顧,又嘆道:“荒蕪之地……”

這個問題,又是他為刑曹時當管,張磨只得繼續解釋:“山陰大縣,但凡好地,都被大族、大宗門占了,小孤山這兩畝山坳之地,也是下官為刑曹之時左右騰挪,才從官產中撥付的,這也是秉承郡中保護宗門傳承的意思。”

正說話間,山道轉角處來了一個年輕人,背著魚簍,邊走便疑惑的望過來,張磨道:“這便是顧佐了……小顧,過來!”

顧佐是幾個月來頭一次見到張磨,於是快步趕到:“張縣尉來了,很久沒見您了,我還想著找機會再去拜見……”

張磨幹咳了一嗓子,沒讓顧佐把話說完,直接介紹:“這是郡裏的文參軍,特意看望你的。”

顧佐“呀”了一聲,趕忙抱拳躬身:“見過文參軍!”

文陽雨點頭道:“你就是顧佐?本官履任會稽,正要和爾等年輕的修行才俊多多溝通,一道把本郡的修行事務做好,保一方百姓平安。”

顧佐低頭稱是:“參軍如此體恤民意,何愁郡中不寧?這是會稽郡的福分。”

張磨推開柴扉:“小顧,還不請文參軍進去說話?”

“啊……”顧佐連忙邀請,三人步入院中,兩位貴客也不進屋,就著院中的幾塊方石坐下。

顧佐將魚簍靠著柴房放下,疑惑的看著張磨,沒看懂他遞過來的眼神,心中奇怪,一邊琢磨一邊忙去燒水,就著山中采摘的茶葉泡了兩碗苦茶呈上。

文陽雨啜了口茶,道:“這次前來,是為你老師……唔,剛聽張縣尉說,王道長不是你老師?”

顧佐再次解釋:“晚輩蒙王道長收錄為童子,因時日還短,尚不得入門。”這是他說了無數遍以後精煉出來最為合適的解釋了。

文陽雨是長安大宗子弟,修為已經結丹,否則也沒資格主持會稽這等大郡的法司,擡眼觀望,便知顧佐的修行境界,當下贊許道:“只是童子便能有這般修為,可見王道長的本事,連本官都想結識此等人物了,可惜……”說著,搖了搖頭。

顧佐心頭一跳,忙問:“參軍,可是有王道長的消息了?”

文陽雨道:“在南疆,南渡河,上個月有修士拾到了他的飛劍。”

身為一名修士,飛劍被人找到,通常意味著什麽,這就不必明說了。

文陽雨從袖中彈出一柄古劍,顧佐雙手接過,劍長兩尺,為紫雲桃木所煉,上面鐫刻著“恒翊”兩個字,正是老師王恒翊的飛劍。接過後,眼前立刻浮現和王道長相處的半年歲月,一幕一幕,自腦海中流轉,心中一酸,悵然良久,收了起來,向文陽雨拜謝。

文陽雨手掌翻轉,一股柔和的法力將顧佐托起,道:“上月南疆忽然爆發獸潮,王道長是第一個沖上去的,其殊死奮戰之勇烈,為眾人所見……當然,雖說尋到了此劍,卻依然不能表明王道長……總之還有希望,我已行文崇玄署,請他們留意打探。”

顧佐道:“多謝文參軍,晚輩只盼前往南疆尋找道長,但遞了程文,卻被郡中駁回了。”

說到這裏,顧佐瞄了一眼張磨,張磨眼瞼低垂,渾似沒聽見一般。

整個冬天,顧佐的日子都不好過,說到底,與縣尉張磨有很大關系,如果不是他刻意打壓,顧佐不至於過得如此艱難,只能勉強依靠那點可憐的積蓄糊口了。

除了張磨之外,李滿為了奪他的懷仙館,也利用各種關系給他制造困難,李滿能量之大也出乎顧佐意料之外,甚至令他不得不懷疑,其實是獨山宗想要謀奪懷仙館,李滿不過是推出來做惡人的。當然,內情究竟如何,顧佐也搞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