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念頭略為通達

獨山宗位於山陰西南六裏外的獨山,同屬於會稽山,是會稽郡首屈一指的大宗門,宗門上下數百人,入室弟子和外門弟子加起來也有近百,遙望山腰,亭閣飛檐隱現,好一片宏大的基業。

月夜之際,顧佐在黑暗中摸索著,來到獨山的半山道上,尋了個轉角處,藏身於樹後的灌木中。

偶有獨山宗弟子上山下山,或是三三兩兩,或是單獨成行,顧佐都沒有任何舉動,就這麽趴在灌木中默默守候,守到了半夜,他悄然離去,於山中尋個偏僻隱秘的所在,一待就是一個白天。

到了夜晚,他重新返回山道拐角處,繼續等待合適的時機、合適的人。

如此三天,夜晚子時,顧佐終於見到了李滿。

夜風襲襲,吹得人沉醉。李滿提著燈籠,哼著不知名的小曲,沿著山道上行,轉到拐角處時,身前丈許處的一棵小樹忽然倒了下來,把他嚇了一跳。舉起燈籠靠近小樹查看時,一道嗚咽的劍鳴聲在耳後響起,後腦勺忽然襲來勁銳的涼風。

有人以兵刃在身後偷襲!

遇此險境,李滿體內真氣流動,貫注全身,身子向前猛然撲出,躲避後方來襲的兵刃。

卻冷不防被不見蹤跡的繩索絆了一下,摔了個狗啃泥,雙處膝蓋上方,頓時勒出兩條血口。

好在他及時刹住,否則兩條腿怕是要廢了。驚慌之下還待喝罵,咽喉處卻頂在了一柄看不見的短刀上,腦後的兵刃也趕到了,正正壓住了自己的脖頸。

李滿嚇得魂魄出竅,暗道我命休矣!

但他等來的卻非身首分離、一命嗚呼,短刀和飛劍將他壓在中間,沒有進一步刺入,只是令他不敢動彈分毫。

李滿忍痛哀求:“哪位仁兄和李某開玩笑?是缺錢還是有別的要求,盡管道來,李某最喜交友……”

話未說完,腦後遭受重擊,頓時眼前一黑,當場暈厥。

顧佐將他綁了,衣服鞋襪全部除去,不留一塊布條,就這麽吊在山道旁的大樹上。

顧佐盯著他的某處,手中牛角尖刀轉動,卻沒切下來,黑夜中眯著眼睛看了多時,不免有些鄙夷,終於還是放棄了,卻忍不住噼裏啪啦一陣耳光,扇得李滿臉上腫了半邊。

李滿袖袋中掉落兩塊銀餅,顧佐揣入懷中,每個銀餅重逾五兩,兩塊加起來差不多能值十貫,一萬錢!

除了銀餅,還有一張景嵐谷某弟子寫的欠條,欠李滿三萬錢,此外就是些亂七八糟的小物件,比如討好女人用的胭脂盒之類,其中還有一條女人的汗巾。

顧佐拿著這條汗巾思索片刻,收了起來。

尋了個背風之處點火,將衣服和雜物都燒了,那張欠條他看了片刻,也扔進了火堆。

可惜的是李滿沒有帶著靈石,這讓顧佐很是遺憾。但遺憾歸遺憾,念頭終於通達了。

顧佐趁夜摸進城中,縣城那座不高的土墻根本擋不住此時的顧佐。沿著街巷來到宋刑曹宅子外頭,越墻而入,潛伏在黑暗中。

聽著主屋內的鼾聲,等了小半個時辰,確認裏面的人睡熟了,顧佐托起窗欞,如靈貓般鉆了進去。

宋刑曹不是修行中人,毫無警覺,和自家老婆正呼呼大睡。

顧佐將汗巾塞到他手邊,宋刑曹砸吧砸吧嘴,抓住汗巾,翻了個身,將汗巾貼在臉上,繼續大睡。

吐了口長氣,顧佐轉身離開,很快翻出了城外。

當晚,宋刑曹睡得很香。

天亮之後,李滿被宗門發現,當場被十多人圍觀,他的醜樣又傳了開去,成為整個宗門的笑柄。李滿認為是景嵐谷做的手腳,拉上本門幾位師兄出頭,和景嵐谷弟子狠鬥了兩場,傷了好幾個人。

此事驚動了雙方的宗門長老,尋根溯源,牽扯出三萬錢的欠條——這是李滿懷疑景嵐谷弟子的重要原因。欠條的事情一扯出來後,兩邊當場偃旗息鼓,這件事就好似從沒發生一般,究竟內情如何,外邊看熱鬧的各家宗門都無人得知。

但很長一段時間,李滿和那位景嵐谷弟子都沒有出現,也不知去了哪裏。

宋刑曹家中則一片大亂,汗巾上繡的有女方名姓,宋夫人是臨縣大戶之女,哪受得了自家夫君在外偷人,哭鬧著四處宣揚要捉奸,誰知卻是陸縣令的一房小妾。

張磨聽說這兩件事後,思索片刻,不禁笑著搖了搖頭,那小妾不知陸縣令如何處置,但宋刑曹卻被張磨趁機從衙門裏除名了。

惹出一場紛爭的顧佐,對這些事情完全不知情,他一路向南,只覺神清氣爽,天地間從未如此開闊,大好的修行前程正在向自己招手!

此刻,他已到了南邊五百裏外的括州,正站在括蒼山下,望著一份告示發呆。括蒼派準備於三日後發賣靈石,但凡有意者,屆時均可前來議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