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不反對

申唯義是個急性子的人,說幹就幹,當即前往長史府。他清楚這件事要麽是顧佐的授意,要麽就是屠夫的指使,顧佐在閉關,這種時候跑上門去吵鬧,是修行界很犯忌的行為,相當於徹底撕破臉,當然是去找屠夫比較合適。

可當他去找屠夫的時候,卻被告知,屠長老受了傷,如今正在閉關養傷。

“受傷?受的什麽傷?”

值守軍士道:“申委員難道沒聽到昨日夜裏的動靜?六只吼熊炸窩,整座主峰上都聽到了,屠長老擔心引發獸潮沖城,親自下山清除,把吼熊都殺了,因故受了重傷,此刻正在閉關調理。”

“六只吼熊?真的假的?”申唯義將信將疑。

“屍身剛被庫司的人搬走,我等都親眼見了的,再說昨晚那麽大動靜,滿山皆驚,申委員一問便知。”

申唯義離開後,找了幾個昨晚輪值南主峰的門下弟子打聽,這才知道確有其事,心中暗暗解恨——遇到六只吼熊,連他都得躲著走,屠夫就敢下山強殺,這不是自找的麽?

解恨之余,他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屠夫重傷無法理事,顧佐小兒又閉關不理政務,自己擔負委員重責,豈不正是將長史府大權攏於手中的良機麽?

天賜良機!

就先從寧道友的事情開始!

長史府六司中是有司田參軍的,但這個職司目前缺員,由司戶參軍原道長和權司庫賈貴兩人暫時代管,一起商量著辦。

這兩位都是大忙人,一天到晚腳不沾地,哪裏是說見就能見到的,申唯義找了好久,才在主峰下的一處大庫中見著賈貴。

把這件事跟賈貴一說,賈貴就叫屈,說這不是他的主意,是原道長的主意,他不太清楚具體情況。

於是申唯義繼續尋找原道長,一直找到天黑,這才跟某處定居村落找到他。原道長聽他說完也叫屈,說這不是他的主意,是上頭的主意。

上頭是誰?是長史書房,長史書房目前只有幾個文筆吏,都是從百姓中間征募的,以前曾有過在縣衙為吏的經歷。

申唯義道:“你別瞎哄我,那幾個刀筆吏怎麽可能做得了主!必是顧佐和屠夫的定策,顧佐閉關,這你是清楚的,屠夫受了重傷,你清不清楚?”

“知道的,屠長老當真勇猛過人,我等上下欽佩之至……”

申唯義打斷他的話,道:“他二人如今皆不理事,你們就得聽應急統籌委員會的,我身為委員,現在向你下令,把寧委員的事務調換一下,堂堂委員,去幹泥腿子的活,還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嗎?”

原道長搖頭:“申委員怕是有些誤會,我等六司,皆受長史府書房鈞令,沒有長史印鑒,不能接令。應急統籌委員會若有什麽吩咐,需通過長史府書房,這是州政律條。”

“如此說來,你是不聽我的?”

“申委員,您就體恤體恤下官吧,此為制度,非下官所能逾越。”

“既然凡事要由長史府書房下令,我去找他們,等到時候長史府書房下令的時候,你可不要推諉。”

“申委員放心,下官任事,從不推諉。”

申唯義來到長史府書房,四名五六十歲的刀筆吏正埋首於高高摞起的文綜档卷裏奮筆疾書。別看只是八千多人的軍州,但該做的事比大州絲毫不少。更何況如今實行的是戰時體制,需要長史府處理的事務千頭萬緒。

見是申唯義來了,幾名刀筆吏都停了筆,起身相迎。見他們態度恭敬,申唯義心情舒暢了不少,便將事情說了,要求長史府書房把關於寧委員的亂命停了。

幾名老吏面面相覷,都道此事非我等能夠做主。

申唯義道:“原參軍說,只要長史府書房下令,他們就能遵照執行。”

幾個刀筆吏道:“我等哪有權力下令?須有顧長史或屠長老的手令方可。”

申唯義當即表示,顧佐和屠夫都閉關了,今後長史府書房一切事務,暫由應急統籌委員會代管。

對此,幾位老吏無人應答,哪怕申唯義拍了桌子,他們也只是跪倒磕頭,請申委員體諒。

申唯義氣道:“事事都要手令,難不成你們以後就不辦事了?”

一個老吏壯著膽子回話:“顧長史閉關前有交代,給長史府書房的是圈閱權,但凡日常之事,我等可以循例代為圈閱,大事便要報知屠長老。”

申唯義皺眉:“什麽是代為圈閱權?”

老吏道:“便是‘知道了’的意思。”

“這是什麽鬼意思?”

“意思就是,您報的事情,長史府書房知道了。”

“然後呢?”

“沒然後了。”

申唯義奇道:“那到底是同意,還是不同意?”

幾個老吏趴在地上,異口同聲道:“不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