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百孫院使

見到程元振的時候,顧佐很稀罕,他就從來沒有見過那麽胖的人,斜靠在榻上,就好像一個圓滾滾的球,如果不是露著腦袋,他壓根兒看不出來對方是斜靠著。

顧佐入座後,程元振讓侍女上茶,笑呵呵道:“顧長史還真是難以請動啊,咱家發帖請人,還很少有請不到的時候。”

顧佐道:“實在抱歉,顧某要趕往終南山參加崇玄署議事,故此來遲,還望院使見諒。”他現在官居四品王府長史,又得了大片封地,屬於十八路諸侯之一,已經沒必要自稱“下官”了。

程元振擺了擺手:“沒事沒事,咱家也不是端架子的人,今日邀請顧長史來,沒別的,就是想問一問,顧長史遠在南詔偏遠之地,有沒有什麽難處,若是有,說出來與咱家知道,不拘什麽難處,都能幫你通融周旋一二。”

顧佐很意外,腦海中回想了一番,沒覺得自己和程元振以前打過什麽交道,或者能拉上什麽關系,莫非是高力士的緣故?於是試探道:“院使有什麽事情需要顧某相助麽?”

程元振呵呵一笑:“咱家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和顧長史交個朋友。以前曾聽廣平王提過顧長史,咱家對顧長史可是仰慕已久了。”

“廣平王?”顧佐依舊是一腦門子漿糊。

程元振點頭道:“廣平王最是禮賢下士,他很欽佩顧長史,咱家也很欽佩……呵呵,是了,顧長史自南詔而來,於京中逗留時日較短,或許不知,皇太孫去年晉封廣平王了。”

顧佐終於明白了,這位廣平王應該就是皇太子的嫡長子了,而程元振,顧佐印象中似乎是擁立的這位廣平王,原來他們早就已經走到了一起,人家是想拉攏自己。只是不知這方世界,將來威權顯赫的大太監還會不會再現輝煌。

“顧某多謝廣平王和院使看重,不勝榮幸。”

“顧長史不要拘禮,今日相交,也就是朋友了,顧長史何日回歸南吳州?”

“差不多今日,或者明日,家中有很多事情需要料理,不能在京中久居。”

程元振點了點頭,伸手相招,屏風後進來兩位小宦,各自端著個大托盤,托盤上是壘了三層的金錁子。

“這是咱家代廣平王給顧長史的程儀,還請長史不要嫌棄。”

托盤上的金錁子每個十兩,兩個托盤加起來差不多五十個,價值五千貫,程元振以五百金相贈,初次見面,如此貴重的程儀也算是相當驚艷的。

但顧佐剛剛才花錢如流水,十幾萬貫眨眨眼就出去了,五千貫這種小錢,當真看不上,想要收買他可以,但你得上硬菜!

故此推拒道:“如此重饋,呵呵,顧某實不敢收啊。”

程元振大大咧咧道:“一點心意,顧長史莫要推辭,南吳州雖說有靈石礦脈,但聽說每年需上繳崇玄署五萬,剩不下多少,負擔極重的……只要將來顧長史能時時感念小王爺的恩典,每年的饋贈,必然不低於此數,也可稍解南吳州燃眉之急。”

如果南吳州只是普通道館的話,每年支應五千貫,的確不少,可惜的是,看來廣平王也好、程元振也罷,對南吳州的認知還停留在一年前,更沒意識到,從昨日起,南吳州就已經不再是過去的南吳州了。

顧佐堅持不收,程元振堅持要給,鬧到最後,程元振有點不愉快了:“莫非顧長史嫌少?”

顧佐笑了笑:“呵呵……豈敢……有句老話,千裏送鵝毛,禮輕人意重,再輕的禮都是一番心意,顧某豈敢嫌棄?”

程元振道:“那顧長史是什麽意思?”

顧佐道:“沒什麽意思,將來程院使有什麽事,吩咐一聲就好,這點心意,顧佐記在心裏就是了。”

直到將顧佐送出百孫院,程元振依舊疑惑不解,喃喃道:“到底什麽意思?”

旁邊一名小宦插嘴道:“似乎還真是嫌禮輕的意思。”

“什麽?”

“姓顧的不是明說了麽?鵝毛、禮輕情義重。”

程元振剛才身在局中,此刻得了提醒,猛然醒悟,怒道:“五千貫還嫌少?世上怎會有如此貪吃之人!區區一個南吳州長史,貪婪如斯,必然不能成就大事,此等小人,不交也罷!”

顧佐走的時候也同樣生氣,老子都說那麽清楚了,姓程的是豬腦子嗎?怎麽就聽不懂呢?不過從相貌上看,他還真是豬。

從興寧坊出來就是通化門,出了通化門折而向北,按照李泌的指點,來到東山,於層層翠林中,找到了隱園。

禦城散人看上去比顧佐大不了幾歲,見了李泌的書信後笑了:“我這位師兄很少關照旁人……嗯,不是說他為人生疏寡淡,而是心思都放在大事上,沒有那份余力。既然是他讓來你的,想要看書自是沒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