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都是同黨

身為統兵大將,尤其是天子親軍的龍武軍大將,陳玄禮本是不會輕易沾惹朝政的,更不會和外鎮地方長吏、大宗掌門相交。

但如今形勢不同,不想如羽林軍那樣墮落,有些事,明知不可為卻也只能為之。何況他今年已經為顧佐破過一次例,今日再破,心裏負擔就輕多了。

這種事易招主上猜忌,他雖有面聖之權,但反而不能開口,他的辦法還是找高力士。其實顧佐也能找高力士,只不過拉著陳玄禮一起,分量肯定更重一些。

天子這幾日都在大內,陳玄禮是在皇宮中的光順門內找到高力士的,在太液池邊的一處假山後摒退左右,高力士聽了陳玄禮的轉述,從假山的孔隙中不時望一望太液池中的蓬萊仙山,道:“陳將軍且去,此事我會處置。”

陳玄禮抱拳告辭,高力士招來魚朝恩:“陛下敬到第幾炷香了?”

魚朝恩回答:“第二炷。”

高力士點了點頭:“你在這裏侍奉著,我去趟右銀台門,若有事去那裏找我。”

顧佐此刻就在右銀台門內的一間廡房中等候,見了面,高力士抓緊時間詢問了些修行中遇到的問題,聽顧佐談論了破境時要注意的事項,這才道:“顧長史的事情我已知曉,尋機會和李相他們談一談,還請安心等我消息。”

有高力士這句話,顧佐就真的安心多了,在這個朝堂上,還很少有高力士辦不了的事。

出了皇宮,顧佐來到吏部衙門,亮明身份,塞了把錢,便有門子撒腿進去找人,過不多時,王維就快步出來,見了顧佐後歡喜道:“懷仙進京了?妙不可言!走,去我府上!”

上了王維的馬車,顧佐就問:“還有沒有告身?”

王維笑道:“不夠嗎?”

顧佐道:“盤子大了,要管的事情也多,有些人啊,就看重官身,沒這個東西他做起事來就不利索,實在沒辦法。”

王維答應了:“這件事好辦,只是需要些錢,正七品的三千貫,從七品兩千貫,正八品一千二百貫、從八品九百貫,九品的不論正貳,一律三百貫。”

顧佐驚訝道:“賣官鬻爵,這不是亂世之相?”

王維豎指於嘴邊,示意顧佐別亂說:“宮裏花錢如流水,朝廷缺錢,不得已為此下策,但也只是品階官銜,沒有實職差遣,也沒有俸祿的。對別人真沒大用,卻正適合你南吳州。”

顧佐當即表態,塞過去一沓飛票:“給我來三個七品、五個八品、二十個九品。”

王維失笑:“哪裏有這樣買的?也不是想要幾個就能要幾個,還得容我回去查档。”

說話間到了王維的宅邸,進門後,王維卻帶著他直奔內宅,顧佐連忙整理衣冠:“摩詰兄稍待,衣裳有點亂,如此去見嫂夫人怕是失禮了……”

王維腳步不停,道:“內人家眷都在輞川別鄴,不在此間。”

顧佐明白了,恐怕又是什麽同道中人吧。果然不出所料,進門就見到了這些人,其中一個不用說,便是上次認識的空海,還有司天台監丞張遂、太醫署博士淳於鑒、遼東豪族金氏第三子金承相。

顧佐此刻已經深深卷入“魔黨”,實在是想走也走不了,只得在王維的引見下挨個見禮。

“久仰顧長史大名,張遂有禮。老僧法號一行。”最老的這位向顧佐合十行禮,在顧佐的眼光中,這個佛禮當真不倫不類。

“見過張監丞!”

王維介紹:“二十年前,張監丞修行時出了岔子,後來得了個機緣,改修佛法,由是得保性命,如今身子骨愈發健碩了。”

“顧長史,淳於鑒這廂有禮了,貧僧法號鑒真。”

“顧長史,貧僧無相,俗家名金承相。”

王維在旁笑道:“我們都管他叫金和尚。”

顧佐張著大嘴和這幾位打過招呼,震驚得合不攏了,好奇寶寶一樣的不停發問:“一行大師,您的歷法修訂得如何了?”

一行道:“大致出來了,只是有些關節沒有鉆透,沒想到顧長史也記掛著老僧,慚愧,慚愧。”

顧佐繼續:“鑒真大師,您有沒有出海東渡?”

鑒真笑道:“我們幾個正在商議此事,顧長史也有意同去麽?”

顧佐又轉向金和尚:“金大師是不是有件木棉袈裟?能否取出來觀瞻一二?”

金和尚撓頭:“什麽木棉袈裟?不過貧僧還真想穿一回袈裟……”

眾人都笑,笑罷各自感慨:“王摩詰說顧長史天性屬佛,果然如此,素未謀面,卻言出而直指我心,恰似多年老友,這不是佛緣是什麽?”

談笑間,王維道:“懷仙來得正是時候,今日同道相會,正要為某人接風——”

話音未落,顧佐已將目光投在角落一間舊屋之中,氣海內早已感知此間有人,而且是熟人,因道:“懷素,是你麽懷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