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伏擊

懸崖絕壁上攀援行軍是相當危險的,忽然間,最上方的一根繩索斷了,攀索的築基軍官猝不及防,當即摔落下去,又砸到下方的繩索,將中間攔索上的兩個人一並帶了下來,好在最下方攔索的軍士已經攀到了前方,這才沒有吃上掛落。

驚呼聲中,掉落的兩名修士各出法器,狠狠插入身旁的巖壁,濺落不少石塊泥土,又往下滑了十余丈,這才堪堪止住身形。他們自家穩住了,卻顧不上所攜帶的兩名普通軍士,那兩人驚叫著直落江底。

李宓飛劍急射而出,抄中一人,從他的後背衣領處穿出,吊著那軍士飛轉回來。他對面的金丹也使出飛劍救人,卻慢了一點,另一名軍士落進漩渦中,立刻被暗流卷至不知何處。

李宓輕嘆一聲,望著江水怔怔不語,旁邊的金丹將佐安慰道:“將軍不必太過傷心,行軍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和前幾日相比,這兩天已經好多了。經過此番歷練,益州軍將成強軍。”

李宓問:“令珣,與你範陽軍相較,益州軍如何?”

這金丹修士正是此番範陽援兵的頭領,圓滿境修為,名叫武令珣。雖說範陽方面派遣援兵的好意被鮮於向拒絕了,但李宓深知益州軍現狀,頂著壓力私下接受了近四十名範陽將佐,請他們備咨軍中。

尤其是對這個叫武令珣的範陽牙將,李宓很是看重,處處倚仗。

聽李宓問及,武令珣也不隱晦,直接道:“若是眼前這支益州兵,當及平盧軍三成,等經歷過黑山郡和南吳州的戰事,或有五成。”

他只說平盧軍,卻不提範陽軍,李宓就知道他的意思了。前月之時,天子加安祿山河東節度使,由是一人而兼三節度,對安祿山的寵信,已經到了連楊相都嫉妒的地步。據說今夏炎熱時,安祿山甚至得進華清池,由貴妃娘娘親自給他沐浴,滿朝為之嘩然。

雖說安祿山拜了貴妃為幹娘,但就算是親兒子,那麽大歲數了,也斷無親手為其沐浴之舉,堪稱朝中一大醜聞,連陳希烈都辭了相位,以示無顏列於朝中,還聽說楊相在府中多次跳腳,大罵“胡兒必反”。

不管天下人怎麽罵,安祿山就這麽完成了集三鎮節度於一身的華麗轉變,手握重兵二十萬,再加上白雲宗對他的全力支持,已經勢大難制。

在安祿山的三鎮雄兵裏。戰力最強的是範陽軍,其次才是平盧軍、河東軍。武令珣不提範陽軍,說明在他眼裏,益州軍和範陽軍完全不具可比性。

李宓是個有眼光的人,在他的謀劃中,南詔之戰是個練兵的良機,這也是他願意帶兵出征的主因,他希望通過這次出征,磨礪出一支可戰之兵,將來北方若是出了問題,便可帶兵平叛。

當然,如果能將武令珣和他帶來的將佐收入帳中,既充實了益州軍,又削弱了安祿山,豈不是兩全其美?

於是沉吟片刻道:“令珣,我有意向兵部稟明,調你來益州軍出任衙內指揮,掛遊擊將軍,不知意下如何?”

武令珣在範陽軍為牙將,只是名義上為“將”,實則就是個中軍聽宣的校佐,本官昭武校尉,正六品,與真正的“將”還差著一級。別看只是一級,實則有道天然鴻溝,絕大部分人難以跨越。

而遊擊將軍則是五品,朝廷經制武將,且為衙內指揮,更是手握實權。益州軍衙內指揮還空缺著,按例差不多是留給李宓長子李貞元的,如今卻被李宓拿出來招攬武令珣,確實誠意十足。

武令珣一瞬間還真有幾分心動,但片刻之後,終於還是推卻:“末將受東平郡王簡拔於微末,大恩不敢或忘,將軍盛情,只能他日圖報了。”

李宓深感遺憾,卻並不放棄:“令珣知曉恩義,我亦相敬,但都是為朝廷效力……先不忙推拒,容戰後再議。”

武令珣不再多言,抱拳相謝,他雖然不可能投到益州軍這種魚腩軍伍中,但對李宓還是深為折服的。

李宓又道:“勞請令珣再辛苦一些,看看東邊有什麽動靜。”

此番行軍,李宓最擔心的是被羅浮詔發現後,派出大隊人手攔阻,是以對東邊的情形格外關注,這也是應有之意。

山下密林之中,顧佐望著空中的劍光向東岸逐漸遠去,於是招手示意,一百余南吳州修士重新起身,繼續跟在顧佐身後向前穿行。

前方已經聽到江水激流的轟鳴,再行片刻,已至江邊懸崖處,下面益州軍的呼喊說話聲清晰可聞。

李宓雖然將所有金丹斥候都放了出去,但數量太少,中間實在有著太多的空隙可以鉆過,以至於顧佐帶人潛行到身邊,益州軍依舊沒有察覺。

顧佐蹲在崖邊一棵大樹後,探頭向下看去,由於道路極為狹窄,益州軍成單人排列,順著山道延伸出去二三裏地,被斜下方山勢拐彎處截成兩段,右邊已經過去了三分之一,左邊還有三分之二等待攀爬攔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