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彈指間

起身駁斥顧佐的是位大慧居士，他的說法代表了在場除虛空臧菩薩之外大多數高僧的想法——顧佐今日搗鼓了半天，演化出來的東西看著熱鬧，什麽冷風嗖嗖、春芽待長，又是什麽冰寒天地間醞釀著萬物復蘇的氣息，似乎玄妙，實則不過虛幻的法門而已，沒什麽了不起，只需秉持“無所住心”之念，彈指可破！

言罷，一片嗡嗡聲響起，眾僧皆點頭應是。

這話說得稍微重了一些，卻是在顧佐大講道法的背景下出現的反彈，也就是生出了逆反心理，這是講法不服眾，講崩了。

虛空藏菩薩叫了那麽多人來，本是為了捧場，沒指望他們聽懂，但沒聽懂卻還胡言亂語，這就讓他臉面有失了。

正要沉聲斥責，顧佐微笑沖他擺手，向下面眾僧道：“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虛虛實實，本就難以分辨，既然如此，便讓爾等看個分明。”

說罷，自顧起身，向虛空彈了一指，繼而向虛空藏菩薩拱手：“今日演法已畢，先告退了。”

虛空藏菩薩頓時眉頭緊縮，如同呆滯，坐在蒲團之上，怔怔良久，一動不動。

眾高僧、婆羅門、刹利、大慧居士盡皆愕然，不是說讓我們看個分明麽？撂下這麽句狠話就走了？唯大梵天滿臉欽佩，攜妙音天女簇擁而去。

待顧佐走後，聽法眾人兀自面面相覷，疑惑不解。

那大慧居士醒過神來，鄙夷道：“說什麽道門星君，不過是個樣子貨，辯難都不敢。”

旁邊有僧以手指他，奇道：“你胡子怎麽長了？”

那大慧居士愣了愣，往臉上摸去，這才發現自家不知何時已是滿臉胡須。

不光是他，尚有更多的僧侶胡須變長，或是頭發蓬亂，更有人發現寶園之中原本盛開的各色鮮花，有許多都開敗了。

侍者端著水食果蔬進來，有刹利皺眉道：“人都走了，送什麽水食？”

有侍者回道：“講法太久，諸位大士滴水未沾、粒米未進，總管讓我等送些過來稍解腹中饑餓。”

剛才那大慧居士抓住侍者問：“太久？多久？”

幾個侍者同聲回道：“已過半月。”

滿場俱驚，仰頭時，有細雨落下，這是勝花敷藏寶園之中的立春已過，雨水以繼。

眾人不解，望向虛空藏菩薩，菩薩睜眼，感嘆：“歲月枯榮合上天時節氣，竟有偌大威能，佛法無邊，道法……亦無邊……”

彼時，顧佐於香集佛國說法，眾僧詰之，飄然而去，彈指間，勝花敷藏寶園已歷半月，由此聲名大振。

回到大梵王宮，顧佐取出一張紙條，上面是一些數目字的組合，精神頓時一振，把紙條燒毀，心情忽然間暢快了許多。

紙條是離開勝花敷藏寶園時，在門外收到的，給他遞紙條的是個懷有身孕的侍女，見他出來，托著盤子送水，顧佐當時接過來飲了，在杯子下發現了這張紙條。

當時顧佐還看了看這侍女，並沒有什麽印象，神色如常，似無所知，只是肚子稍微隆起一些，顯然入孕並不久。他懷疑這名侍女應該是什麽都不清楚，因此也沒問名姓。

一個懷著身孕的侍女，和那幫家夥能有什麽關系？應該是他們想法子借她之手……

哎？等等，孕婦？

顧佐趕忙和酆都世界裏的魔禮海連線：“老海，你在幹什麽？說個事。”

魔禮海道：“我正準備啟動第二輪投胎，繼續給洞府世界增加人口。”

顧佐奇道：“不是只有六十二對夫妻麽？難不成又有人成婚了？”

魔禮海道：“沒有啊。”

顧佐問：“我沒記錯的話，六十二對夫妻都有了孩子……”

這回輪到魔禮海奇怪了：“讓他們接著生啊，有什麽不妥麽？”

顧佐拍了拍額頭，失笑道：“啊，明白了，二胎啊，瞧我這智商。”

魔禮海追問：“不能生二胎？”

顧佐忙道：“沒有沒有，可以放開。問題是，哪裏來的魂魄？”

魔禮海道：“這幾日我琢磨著，咱們用不了那麽多鬼卒，在酆都世界裏搜尋了一些，湊齊了不少成套的，給一些鬼卒補全了，準備把他們送去投胎。”

“怎麽選的？”

“論功行賞啊。”

“有多少？”

“魂魄不好湊，是個費工夫的活兒，湊了那麽多天，也就得了百十來個。”

“也行。對了老海，我剛才想到一個問題，咱們忘了件事兒。何履光他們第一批投胎的，耗時多久？”

“半天……啊，你是說，沒有十月懷胎？”

“對啊，你說這事兒鬧得，哇的一下，半天工夫就出來了，這不成怪胎了？”

魔禮海也撓頭了，不好意思道：“沒生過孩子，經驗欠缺，沒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