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恒遠:三號,其實我早就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了

……元景帝噎了一下,他沒料到許七安竟是這樣的答復。

每次被他刁難,就高呼著“臣乞骸骨”是官場老油條的風格。誰料,這小銅鑼更幹脆利索,竟求死。

元景帝臉色刷的陰沉下去,上位者喜歡說重話來彰顯威嚴,上至皇帝,下至縣令,都喜歡說:給朕(本官)如何如何,否則叫你怎樣怎樣。

這本沒什麽,畢竟尊卑有別,臣子和下人只能受著,乖乖領命。

沒想到,這個銅鑼竟然給頂回來了,頂的元景帝一陣難受。

尤其看著變化巨大的許銅鑼,元景帝心裏更不高興了,同時感慨脫胎丸不愧是百年罕見的靈丹妙藥。

監正一甲子也才煉出三粒。

元景帝厲聲道:“許七安,你以為朕不會殺你?”

元景帝在位三十六年,帝王威嚴極盛,禦書房內的空氣仿佛降低了些許,幾名宦官立刻低頭,不敢仰視龍顏。

能在皇帝面前,泰然自若的只有魏淵。

許七安當然不會繼續頂撞,心裏不慌,一改剛才沖拳出擊的風采,變的唯唯諾諾,道:

“陛下恕罪,卑職在雲州保護巡撫大人,與叛軍戮戰,斬敵兩百人。

卑職在雲州嘔心瀝血,破了布政使宋長輔勾結巫神教一案,還都指揮使楊川南清白。

“以上種種俱微不足道,卑職絕對不會拿出來邀功。至於桑泊案和平陽郡主案,卑職早就忘了,絕不會舊事重提。

“只是卑職元氣大傷,神思衰竭,醒來之後便時常頭疼,實在無力為陛下分憂啊。”

元景帝盯著他,一時間竟說不出狠話。

這小銅鑼故意扯一大堆的案子來凸顯自己的功勞,先把自己功臣的位置鞏固,再以身體不適來搪塞推脫,已經深諳朝堂官話的技巧了。

魏淵當即道:“陛下,許七安不過一個銅鑼,即使能力再強,但精氣神耗損嚴重,他的生死自然不足為惜,但耽誤了案情,讓福妃無法沉冤得雪,那才是大事。”

頓了頓,他看向許七安,道:“你且回去安心養傷,陛下不會差遣餓兵的。”

皇帝不差餓兵……

元景帝看了魏淵一眼,略作沉吟,道:“許七安,司天監養神的方子要多少有多少。靈寶觀同樣不缺靈丹妙藥,你身體不適,朕可以賞你幾枚丹藥。

“你在雲州的功勞,朕記在心裏,有意封你為子爵。皇恩浩蕩,莫要辜負。”

說到底,許七安只是一個小人物,還不值得元景帝刻意刁難,內閣提議撤銷封爵,元景帝便順水推舟。

但眼下要用許七安,元景帝不介意給點好處。不過心裏很不爽,他知道自己被擺了一道。

“謝陛下隆恩,陛下英明神武,千古一帝。”許七安大聲說。

元景帝微微頷首:“朕要盡快得到案情真相。”

“卑職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見小銅鑼如此識趣,元景帝心裏舒服了些,淡淡道:“退下吧。”

……

與魏淵並肩離開禦書房,走在空曠的廣場上,魏淵眯著眼,目視前方,笑容淡淡:“學到沒?”

“學到了。”許七安道。

他是真的學到了,而不是以前讀書時,老師站在講台敲擊黑板,問:你們都學會了嗎。

他睜眼說瞎話的大聲回復:會了!

魏淵要交他的道理很簡單,皇帝也是人,皇帝也有弱點,也有受規矩束縛,不是隨心所欲,肆意妄為。

同時,皇帝不是萬能的,皇帝也有需求,只要你擁有他“需要”的東西,就有很大的操作空間。

就比如這次,三法司上下推諉,拖延案情,元景帝能怎麽辦?頂多就是懲罰,但不可能真的罷官,或者斬首。

在這樣的背景下,連破數起大案,得罪許多官員的許七安,正是絕佳的查案人選。

既然皇帝想用你,那麽合理的為自己爭取利益是必要的操作。

而一旦成為子爵,許七安象征性的做一些努力,但因為“能力不足”沒能破案,也合情合理。

畢竟他又不是仙人。

那時,元景帝的憤怒是可以預見的,但彼時已是子爵的許七安,頂多就是受些懲罰,杖責啊,罰俸啊,甚至降職。

但爵位不是說剝奪就剝奪的,爵位是朝廷籠絡人心的手段,必是立下汗馬功勞的人才能被授予。

相應的,剝奪爵位的條件也很嚴格,絕不是皇帝說剝奪就剝奪。否則,爵位就太廉價了,如何服眾。

至於元景帝會不會賴賬,許七安和魏淵沒想過,堂堂一國之君還不至於這般無賴。即使元景帝想賴賬,許七安一樣可以拖著案情。

上有計策下有對策。

“許大人請留步。”

身後傳來尖細的叫聲。

許七安和魏淵駐足回望,是元景帝身邊的老太監,小跑著追上來,手裏握著一塊金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