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認錯

“錚!”

許七安手腕一抖,黑金長刀發出輕鳴,在刑台抖出一道淒艷的血跡。

他目光徐徐掃過跪於台下的七名義士,掃過禁軍,掃過黑壓壓的百姓,深吸一口氣,朗聲道:

“今日,許七安斬二賊,不為泄憤,不為私仇,只為胸中一口意氣,只為替鄭大人雪冤,只為告訴朝廷一句話……”

一道道目光看著他,場面寂靜無聲,默默聆聽。

許七安語氣鏗鏘有力,卻又帶著難言的深沉:“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

許七安的目光掠過在場的人群,看向遠處蔚藍如洗的天空,白色的雲層間,似乎又看到了那個刻板的身影,朝著他躬身作揖。

許七安還了一禮,許久沒有擡頭。

鄭大人,一路走好。

……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遠處屋脊,白衣如雪的懷慶嬌軀一顫,嘴裏喃喃念叨,有些癡了。

人間正道是滄桑,這就是你心裏堅守的信念嗎,許七安?人群外,姿色平庸的婦人,捧著心口,聽見它在砰砰狂跳。

菜市口周遭,群聚而來的百姓,發出一陣陣哭聲,他們或低著頭,或摸著眼淚,哀泣聲不斷。

“爹,你為什麽哭啊,大人們為什麽都哭了。”

一個不太擁擠的位置,稚童擡起臉,眨巴著眼睛。

男人把孩子抱起來,放在肩膀上,低聲說:“看著那個男人,記住這句話,一定要記住這句話,也要記住他。以後,不管別人怎麽說,你都不許說他壞話。”

“他是誰?我為什麽要說他壞話。”稚嫩好奇的問。

“他是大奉的英雄,但是今天之後,他,很可能變成‘壞人’。”

許七安收到回鞘,鏘一聲拔出釘在台上的刻刀,攥在掌心,刑台周邊的十幾位高品武夫,驚的連連後退。

他置之不理,視若無物,跨下刑台,一步步往外走。

過程中,輕輕打開李妙真贈的特殊香囊,將兩條亡魂收入袋中。

堵滿街道的百姓,黑壓壓的人潮,自覺的退開,讓出一條筆直的通道。

“許銀鑼,受老夫一拜。”

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儒生,拱手作揖。

“許銀鑼,受老夫一拜。”

沒有組織,沒有呼籲,在場的百姓拱手作揖,動作不夠整齊,但他們發自肺腑。

屋脊上,懷慶俯瞰著這一幕,恍惚了一下,她是皇帝的長女,堂堂公主,別說千人俯首,便是萬人她也見過。

比如那位一國之君的父皇。

可是,旁人不過是敬畏他的權力,敬畏他身上的龍袍。

唯有許七安,百姓敬他,愛他,是發自內心,不為其他,只為他這個人。

堵住道路的禁軍騷動起來,望著迎面而來的年輕人,一時間不知道該出手,還是避退。

他們忍不住看向了三名統領,發現統領和其他武夫,竟站在遠處一動不動,絲毫沒有阻止的意思。

“律律……”

馬匹低鳴著,朝兩側推開,讓出道路。

走出幾百步,他停了下來,遙望皇宮方向。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你不認錯,自有人逼你認……

……

此時,午門外,群臣並沒有散去,耐心的等待消息傳回。

而且,如果城中真的爆發大戰,肯定是待在皇宮裏最安全。皇宮裏有很多高手,雖然他們平日裏並不高調。

皇宮背靠禁軍大營,百戰、神機、騎兵三大營,共十萬禁軍,是直屬於皇帝的軍隊。

最後,武將和勛貴裏面,其實有很多高手,如闕永修這樣的五品並不少。

文武百官們交頭接耳,討論著此事如何收尾,曹國公和護國公兩位公爵是死是活。

但都有些心不在焉,目光頻頻望向宮門方向。

終於,一位甲士按著刀柄,從宮外飛奔而來。

王首輔邁步上前,攔住甲士,沉聲問道:“宮外情況如何,禁軍可有制服許七安,曹國公和護國公是否安全?”

這位禁軍是給皇帝報信去的,並不願搭理王首輔,閃了個身避開,繼續往前。

但是,幾位武將橫在身前,呵斥道:“說!”

“嘩啦啦”的腳步聲,數百名品級不一的文臣武將,齊步上前,湧了過來。

“……”甲士一下子受到了職位不該有的壓力,硬著頭皮道:

“曹國公和護國公被拉到菜市口斬首了。”

說完,快步離去。

曹國公和護國公被拖到菜市口殺了……這個消息,讓在場的文武百官半天說不出話來。

雖然對許七安的為人,在場的官員心裏有數,尤其是與他作對過的孫尚書、大理寺卿等人。

可當真正確認曹國公和護國公被斬首示眾,他們依舊心生荒唐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