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他在笑

秋季風大,呼嘯著卷過八卦台。

王首輔的身子,似乎被風吹的搖晃了一下。

過了許久,他張了張嘴,喉嚨裏發出嘶啞的聲音:“淮王屠城案,他也有份,對嗎。”

監正沒有回應,沉默,代表著默認。

這位年過半百的老人,臉龐一點點的慘白下去,眸子一片死灰。

“您,為何從不阻止?”王首輔聲音嘶啞。

“這江山是他的,不是嗎。”監正笑著反問。

王首輔無言以對,眼裏中濃濃的不解和困惑,正因為江山是那人的,這才更令人無法理解,難以理解。

直到踏入觀星樓之前,在這番對話之前,王首輔依舊對自己的猜測持懷疑態度。

監正繼而補充道:“但這座江山,也是黎民百姓的。”

說完這句話,他便不再開口。

王首輔走到八卦台邊緣,眺望皇宮方向,目光中悲痛憤怒困惑哀傷失望皆有。

陛下,何故造反?!

王首輔再次作揖,這次卻沒有詢問,而是轉身離開了。

……

觀星樓七層。

臥房裏,許七安半死不活的躺在床邊,一位白衣術士正在給他換藥。

宋卿帶著一幹仰慕許公子的白衣術士在旁邊觀看。

“啊,這,傷勢這麽嚴重啊。”

“傷的這麽重,就算是痊愈,也會留病根的吧。”

“咱們不如給許公子換一具身體吧,我覺得會很有意思。”

“然後,這具身體留給宋師兄做生物煉金術實驗?”

“許公子一生癡迷煉金術,想必也很樂意為煉金術獻身的。”

白衣術士們交頭接耳。

你們是魔鬼嗎?!李妙真瞪大眼睛,險些要拎著劍趕人。

宋卿壓了壓手,阻止了師弟們的喧鬧,沒好氣道:“胡鬧,怎麽能把許公子的身體用來做實驗。咱們至少要問一聲他的意見,這是基本的禮貌。”

“去去去!”

李妙真啐了一通,把這些討人厭的術士都趕走。

“監正的徒弟沒一個正常的。”

她朝著桌邊的褚采薇抱怨道。

褚采薇聞言,深有同感的點頭:“老師親傳的幾位師兄師姐裏,我是最聰慧最正常的。”

敢問姑娘,何來自信?李妙真看了她一眼。

……

皇宮。

富麗堂皇的寢宮內,老太監繪聲繪色的匯報著坊間的流言。

“市井之間,都在傳頌許……許七安那狗賊的事跡,有說他殺敵十萬的,有說是十五萬的,有說二十萬的,甚至有人說是五十萬精兵呢。”

老太監嗓音陰柔:“要不怎麽說人言可畏啊,甭管好事壞事,傳的多了,就變樣兒了。不過這許七安雖然可恨可殺,倒也不是全無用處。”

元景帝看了一眼喜色暗藏的大伴,沒什麽表情地說道:

“把袁雄和秦元道給朕叫來。”

老太監很懂得察言觀色,見陛下似乎並不高興,便識趣的退下。

元景帝面皮狠狠抽搐了一下,深吸一口氣,強忍著胸中潑天的怒火。

巫神教竟如此不濟,八萬精銳被一個小子殺的損兵折將,連兩名主將都先後死於他手。

屠不了襄荊豫三州,便磨滅不了大奉氣運,壞他好事。

“魏淵啊魏淵,看來是命中注定,要讓你死後遺臭萬年!”

元景帝神色陰沉的喃喃自語。

半個時辰後,老太監進來復命:“陛下,秦元道和袁雄在外恭候。”

元景帝頷首:“先讓秦元道進來。”

“是!”

老太監退下,俄頃,領著兵部侍郎秦元道入內。

“你做的很好!”

元景帝坐在鋪設著黃綢的大案後,望著下方的秦元道。

他沒有說是何事,但君臣倆心知肚明。

元景帝繼續說道:“內閣大學士乃國之棟梁,朕考察許久,認為還是秦愛卿能勝任啊。”

“陛下謬贊,臣,愧不敢當。”

元景帝擺擺手,說道:“秦愛卿莫要推辭,等魏淵之事了結,這朝堂局面,也該變一變了。”

秦元道深深作揖:“食君之祿,擔君之憂。為陛下分憂,乃為人臣子的本分。”

元景帝滿意頷首:“你退下吧。”

轉而看向老太監,道:“讓袁雄進來見朕。”

很快,袁雄進了禦書房。

元景帝臉色柔和不再,冷著臉,淡淡道:

“都說為官之道,最講究的不是為國、為君、為民,而是‘和光同塵’四個字,袁右都禦史深諳其道啊。”

袁雄大驚,雙膝跪倒,高呼:“微臣知罪!”

元景帝冷哼道:“哦?你有什麽罪,不妨與朕說說。”

袁雄官場歷練多年,深諳伴君如伴虎的道理,誠惶誠恐:“不能為陛下分憂,就是臣最大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