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恐懼

深夜,司天監。

宋卿趴在桌邊沉沉睡去,案上擺著各種煉金器材,丹爐裏炭火尚有余溫。

某一刻,宋卿突然驚醒,睜開眼,看見身邊杵著一襲白衣。

定睛一看,才發現是孫師兄,他臉色頹廢,眼神黯淡,默默的看著他。

身邊還有一只白猿。

“孫師兄,你怎麽回來了?”

宋卿打了個哈欠,道:

“不是在青州打戰嗎?不會又是來要裝備的吧,您可放過我吧,前陣子不是剛給了你一批裝備嗎。師弟我每天只睡一個時辰,鐵人也要休息啊。”

他叨叨叨的抱怨著。

孫玄機沒有說話,身邊的白猿猶豫一下,低聲道:

“監正老師,可能殞落了。”

抱怨聲夏然而止,宋卿呆住了。

這時,孫玄機轟然倒地,七竅溢出鮮血,生命氣息快速流逝。

宋卿心裏一顫,一邊手忙腳亂的從儲物袋裏取出丹藥,一邊顫聲道:

“怎,怎麽回事,孫師兄……”

袁護法站在一邊,看著孫玄機,低聲道:

“為了查清楚監正殞落的真相,他親自去了一趟戰場。”

宋卿把脈之後,一顆心幽幽沉入谷底。

孫玄機被傷了本源,經脈盡斷,五臟六腑衰竭,元神也衰弱到了極點。

這樣的傷勢,在一位術士身上,足以造成致命威脅。

之所以還能帶著一只白猿返回司天監,大概是心裏有什麽執念吧。

袁護法看到了宋卿的想法,幽幽道:

“是復仇的野火,撐著他回到司天監。”

……

觀星樓,地底。

鐘璃怔怔的望著宋卿,淩亂的黑發下,眼睛很亮,似有水光閃爍。

“監正老師,死了?”

她喃喃道。

宋卿“嗯”了一聲,聲音低沉,他臉上看不到悲慟,但麻木的模樣,卻更甚悲慟。

“許平峰,地宗道首,伽羅樹菩薩,還有白帝,雲州那個白帝。”宋卿低聲道:

“孫師兄看到他們了,是他們殺了監正老師。”

見鐘璃久久不語,宋卿道:

“我去一趟皇宮,告知小皇帝。”

他轉身離去,地底陷入永恒的沉寂。

過了很久,鐘璃擡起身邊的木盒子,輕撫著盒子表面,淚水洶湧而下:

“要報仇啊,你要替監正老師報仇啊……”

……

天蒙蒙亮,京城的城頭,火把在寒冬臘月裏燃燒,無法驅散徹骨的寒意。

露水浸透了城墻表面,在寒夜裏凝結成冰,把城墻凍的宛如鋼鐵般堅硬。

城頭值守的士卒,握著長矛,雙手長滿凍瘡,時不時的往掌心呵一口熱氣,或伸出雙手靠近火把,在嚴寒的深夜裏取暖。

“噠噠噠!”

馬蹄聲由遠及近,傳入城頭值守士卒耳中。

寒夜裏,一騎快馬加鞭趕至城下,猛的勒住韁繩,在城頭守卒的注視下,聲音嘶啞的咆哮道:

“開門,八百裏加急……”

寢宮裏,沉睡的永興帝被趙玄振喚醒,他疲憊的捏了捏眉心,按捺住脾氣,沉聲道:

“何事深夜喚醒朕。”

通常來說,敢在這個時候打擾君王休息,要麽是天塌下來了,要麽是不想活了。

永興帝不認為這個狗奴才活膩歪了,那麽答案應該是前者,因此他語氣頗為低沉,表情也凝重。

趙玄振臉色煞白如紙:

“陛下,內閣傳來急報,青州失守了……”

永興帝呆愣在床邊,瞳孔放大,表情凝固。

“陛下,陛下。”

趙玄振喊了兩聲,永興帝如夢初醒般的“啊”了一聲。

“折子在禦書房……”

話沒說完,永興帝便掀開被子,推開趙玄振,赤著腳,穿著白色裏衣,朝禦書房大步奔去。

禦書房與寢宮相連,一內一外,他很快就奔出寢宮,來到禦書房。

他徑直走到案前,拿起了擺在那裏的折子,臉色難看的展開閱讀。

折子內容分三部分:

一是青州守軍的傷亡情況,青州三十個衛所,外加京城、各州調過去的兵馬,總計九萬大軍,損失六成。所剩的幾三萬大軍,退守雍州。

二是關於監正的,楊恭認為監正可能出事了,希望朝廷能盡快確認監正的情況。

三是楊恭的自我陳述,大抵意思是愧對君王,愧對社稷,但求一死以謝天下。

永興帝看完,手已經開始抖了。

“一派胡言,監正乃大奉守護神,位列一品,大奉境內,誰是他對手?這楊恭妖言惑眾,朕要砍他腦袋,讓他求仁得仁。”

永興帝臉色鐵青,奮力拍桌。

現在任何人敢在他面前說監正出事,他都要讓對方知道什麽叫天子一怒。

這時,外頭值守的禁軍統領匆忙進來,稟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