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遊街示眾

卯時剛過,側臥在草席,蓋著又臭又臟破棉被的姬遠,被“哐當”的開門聲驚醒。

聲音從廊道盡頭的鐵門處傳來,緊接著是腳步聲。

很快,十幾名打更人出現在姬遠,以及雲州眾官員的視野裏。

“起來,帶你們出去曬曬太陽。”

一位銅鑼掏出鑰匙,打開纏在柵欄門上的鎖鏈。

姬遠被一名沉默寡言的銅鑼粗暴的拽起來,粗暴的推搡著離開牢房。

這是他在打更人地牢裏待的第三天,幹燥的草席和破棉被救了他一命,沒讓他凍死在淒寒的地牢裏。

但從小養尊處優的他,何曾受過這種罪?

短短兩天時間,手腳長滿凍瘡,臉色發青,嘴唇缺乏血色,頭發蓬亂。

這兩天裏,他無時無刻不在後悔接任和談使者的身份。

姬遠博學多才,能言善辯,這些都是貨真價實的才華,但他畢竟是養尊處優,缺乏一定社會歷練,江湖經驗的貴公子。

有才華,不代表抗壓能力強。

兩天來的遭遇,以及對未來的惶恐,讓他處在情緒崩潰的邊緣。

唯一的盼頭,就是自身還有價值,許七安應該不會殺他,而是會用他做籌碼,與雲州談判。

正是這個希望,支撐著他咬牙堅持下去。

曬曬太陽也好,繼續在牢裏待著,我遲早凍死……姬遠趔趄的走在幽暗的長廊,二十多名雲州官員跟在他身後。

出了地牢的門,空氣冷冽但清醒,太陽不慍不火的掛在天空,帶來一絲絲的暖意。

姬遠停下腳步,昂著頭,享受陽光照在臉龐的感覺。

身後的銅鑼一腳踹在他屁股上,把他踹翻在地。

姬遠艱難的爬起來,朝那名銅鑼投去憤怒又憋屈的目光。

“瞅什麽瞅,信不信挖了你的眼睛。”

那銅鑼單手按刀柄,嚴肅刻板的臉上沒什麽表情,道:

“你不是很囂張嗎,進京要禮部尚書、當朝首輔,還有親王出城迎接,才肯入城嗎。

“你不是在金鑾殿裏訓斥諸公,壓的滿朝文武擡不起頭嗎。

“你不是略施小計,就讓京城百姓對許寧宴的威名產生質疑嗎。

“你繼續囂張啊。”

姬遠雙拳緊握,咬牙隱忍。

來日雲州鐵蹄征服京城,他要親手摧毀打更人衙門,這些和許七安有交情的打更人,全部淩遲。

這時,一個中年銀鑼走了過來,目光嚴厲的掃過眾人。

銅鑼們紛紛整理衣襟,擺正胸口銅鑼的位置,確認一切對稱,沒有問題後,恭聲道:

“頭兒。”

中年銀鑼微微頷首,滿意的收回目光,並不去看頭發蓬亂,囚服肮臟且布滿褶皺的姬遠。

“出發吧,不要耽誤時辰。”

出發,去哪裏?姬遠心裏一凜,想開口詢問,但又覺得注定得不到答案,反而會被一頓暴揍。

那名沉默寡言的銅鑼押解著姬遠往外走,隨口說道:

“頭兒,寧宴今晚找我們喝酒。”

中年銀鑼沉默一下:

“勾欄還是教坊司?”

“勾欄吧,他說以後不去教坊司了。”銅鑼回答。

中年銀鑼略感欣慰:

“一諾千金重,他向來講信譽。”

李玉春知道當初浮香死後,許七安承諾過以後不去教坊司。

朱廣孝略作沉默,補充道:

“他說可以把教坊司的花魁都請到勾欄去。”

……李玉春不想說話了。

穿過衙門的後方,沿著回廊往外走,再穿過一座座辦公堂、庭院,終於來到衙門口。

衙門口,停著一輛輛囚車。

朱廣孝看著姬遠,淡淡道:

“曬曬太陽去。”

姬遠臉色僵硬,呆立當場。

……

京城各衙門的告示墻,內外城門口的告示墻,在清晨時分,張貼了一份新告示。

告示是京城百姓平日裏獲得官方信息的重要渠道。

平民百姓往日裏不會特別關注告示墻,除非近來有大事發生。

眼下的京城,最大的事便是議和。

“告示上說什麽?”

告示一貼出來,周圍的百姓便湧了過來,或議論,或詢問帖告示的吏員。

告示張貼的前一個時辰,會有吏員負責“唱榜”,把內容告之百姓。

畢竟市井百姓裏,識文斷字的還是少部分。

而這種朝廷官方告示,閱讀門檻很高,就算是識字的人,沒接受過一定的教育,也看不懂內容。

最後會變成“每個字都認識,但連在一起就不知道是什麽意思”的情況。

“肯定是議和的內容吧,朝廷打了敗仗,青州失守,我聽說好像要割地求和。”

“區區一個匪州,竟然如此囂張,自從新君登基後,百姓日子過的越來越差,貪官汙吏橫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