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溫從雪醒來時,人已在碧紗峰。身旁有道童觀硯和江晚月陪著。

他雖然是淩霄子的弟子,但淩霄子已死,碧紗峰峰主溫豈又是他的伯父,這些年他在碧紗峰的時間比在自己的回雪峰洞府的時間都長,自然也比去從前淩霄子掌管的淬吾峰的次數多。現在幾乎所有的碧紗峰弟子都把他當成了他們的大師兄來看。

觀硯見他醒了,忙跑出去通知峰主溫豈和幾個師兄。

“從雪哥哥,你沒事吧。”觀硯出門之後,江晚月才虛虛弱弱地問道。

溫從雪卻只是定定地看著江晚月的臉,這張臉清麗柔弱,如同沾了露水的梨花一般。在他第一次進江家的時候,在江氏夫妻告訴他這以後就是他的妹妹的時候,他心裏不是沒有生出過守護的念頭。

只可惜這副清柔的皮囊下藏著的是一顆最歹毒的心。午夜夢回時,他總會記起那一幕,他渾身是血的跪在雪地裏,擡起頭便看到了躲在江母身後的那雙得意的眼睛。

那時他就發誓,要這雙眼睛永遠都不敢那樣看著他。他要她永遠都只能仰視他,哀求他。

“從雪哥哥……”江晚月被溫從雪的眼神看得心裏發慌,完全琢磨不到他究竟在想些什麽。腦海中卻一再的閃過江家獲罪之後,她一次次失去親人,一次次被拋下的情景。那種害怕恐懼的感覺再次襲來,她伸出雙手,卻只敢抓住溫從雪手邊的被沿:“從雪哥哥,我是不是有什麽地方做得不對。”

小心而卑微,江晚月潮紅的病容上帶著緊張的不安。溫從雪心中微動,嘆了口氣道:“我沒事,你身子尚未恢復,還是先回去休息吧。”

江晚月盈盈望他一眼,垂下擔憂與不舍的眼眸,聽話地起身:“那從雪哥哥你好好休息。”

“嗯。”溫從雪像是安慰一般拍了一下江晚月的手背,不得不說她的順從,總是能很好的安撫住他心中的那些不甘和煩悶。

江晚月出門時,正好遇上了溫峰主等人,她柔柔地行了禮,才在婢女的攙扶下離開。

溫豈和碧紗峰的弟子只知道江晚月是之前收養溫從雪家的小姐,並不知道二人之間的過往。加上江晚月以前雖刁蠻,但也曾受過非常好的閨閣教育,煲湯做菜,針線女紅,她每一樣都做得很好。

溫從雪又是在親自將人調丨教好之後,才帶上碧紗峰的。為了生存也好,為了溫從雪也好,江晚月一直在努力的討好每一個人。總是親手幫師兄弟們縫補衣物,做糕點,煲羹湯。而且她還自有一套人間的禮數,見了師兄們,盈盈弱弱的一福身道一句“見過師兄”,五大三粗的只知道修煉的糙漢子們,一下就面紅耳赤不知所措,只會撓著腦袋回一句“江師妹好,江師妹好”。

因此江晚月被烏靈翅焰蝶蜇傷的時候,碧紗峰的弟子才會如此不依不饒。

在他們眼中,翠竹峰算什麽,峰主早已隕落,人才凋零,就剩下一個總是與他們碧紗峰不對付的晏無和一個只能召喚出一只巴掌大的兔子的小屁孩。他們碧紗峰門內外弟子上千,才是清虛宗的中流砥柱,怎能容忍別的峰的人欺負他們的小師妹?

要不是溫師兄的道侶慕淩小師姐出面擔保會取回水凝珠,他們哪裏肯這樣善罷甘休?

溫豈看了一眼離去的江晚月,吩咐身邊的幾個弟子先在外面等候,便邁步走進了房內。

他進屋後,先坐下給溫從雪診了脈,見他傷勢好得很快,便知道這是生死咒的功效了。想起方才江晚月離去時的樣子,他嘆了口氣開口道:“從雪,你身上的傷是拂曉破雲劍造成的,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沒什麽,只是侄兒練劍時,一時疏忽被劍氣反噬了罷了。”溫從雪道,只口不提他與慕淩之間的矛盾。

溫豈凝目看了他一瞬,他知道自己這個侄子對他那個小道侶感情很深,慕淩那個姑娘人才資質也都是頂尖。但二弟已死,他自己又不能人道,溫從雪是他們溫家現在血脈最純凈的繼承人,身上最重要的事,便是將溫家的血脈傳承下去。

“關於晚月的事,我已經和長老們商量過了。”溫豈突然開口道,“她的純陰體質很適合與你雙丨修,這樣的體質生下的後代資質也不會太差。她性子也算安分,不會和你的小道侶爭搶什麽。待宗門大比過後,就由長老院做主,你正式納了她,給她個名分吧。”

“伯父,我……”溫從雪眼前突然閃過了慕淩的臉,有些猶豫,經過那一戰,他知道慕淩這次是認真了,“能不能讓我考慮……”

“你要清楚自己身上的責任。”溫豈打斷他道,“你要是再這樣執迷不悟下去,你真的以為長老院不會從分家另外挑選合適的繼承人嗎?”

“可……”溫從雪張了張口,最後還是將話咽了回去,沉聲道,“我明白了,一切就聽從伯父和長老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