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還真是煩人呐。”慕淩擡手, 看著自己的小指。古銅色銘文上那一縷暗紅色的細絲,被一絲墨青色的霧氣纏繞,散發著如同在寂靜深淵中沾滿腐泥扭曲著面孔的怪物, 身上的那種煩躁陰冷的惡臭氣息。

“主子?”墨如不解地喚了她一聲。

這邪祟的氣息很獨特, 一般的修士很難察覺得到, 墨如自然也感知不到。

慕淩微微擡起半闔的眼皮,將視線停在墨如的月青交襟上低垂下來的削尖下巴上, 淡淡地說道:“無事,墨如, 你來念這本書,我不說停便不要停。”

話語間, 靠在他膝腿上的人影已然消失,而那本之前被慕淩丟到一邊的書籍卻憑空出現在了墨如的手上,平展開的書冊已經翻到了要他讀的那一頁。

墨如看了看卷封,是一冊《清心經》,便從眼前的這一頁開始讀起:“……澄心神清,道心清明, 靜心明悟, 六欲不生,……”

慕淩背著手站在院中, 仰面望月,在墨如清潭滴水般的誦讀聲中,輕輕嘆了口氣,似乎是在感嘆自己著實是個心軟的大好人, 而後便揮袖解開了圍在洞府外圍的禁制。

一道灰白的人影瞬時像是失去了支撐一般倒在了地上。

墨如心中一緊, 有些擔心主子, 但見慕淩神色自若, 想到主子的吩咐,便壓下微悸的心弦,繼續認真誦讀手中的經冊。

“天府宮的人?”

希僮仰起頭,目光便對上了那雙居高俯視下來的瑰麗疏懶的眼睛。

“難怪了。”慕淩蹲下身打量著趴在地上的希僮,語氣一貫的和緩,眼神中卻有些說不出的意味,“原來是你這小仙官用命格簿,壓制住了我的記憶和仙力。”

按理來說,這麽一段時間過去,她的記憶與仙力多少也應該慢慢復原一些了,不該如現在這般進展緩慢。慕淩早就察覺到有一股力量在阻礙她恢復仙力,現在看到了天府宮的仙官,心裏大概也就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了。

天界天府宮乃是司命星君的宮殿,掌握眾生命格。即便她本是天界仙尊,但入了輪回轉世,在沒有恢復真身之前,也一樣會被天府宮的天命簿的力量所牽制。

只不過慕淩喜歡這兒的生活,並不著急回歸天界,況且以她本身的修為與悟性,這種東西也壓制不了她一世。再者歷劫重修,觀心悟道,本也是修行的一種,只要她心無魔障,渡上一劫對她也有益處。故而她只管安心修煉過好眼前,並沒有太在意這個。

但現在人送到了眼前,她再是好脾氣,也不妨礙她與這罪魁禍首計較計較。

畢竟她自己在不在意是她的事,但別人敢在暗處算計她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望著慕淩染著一絲莫名笑意的眼神,希僮只覺得背脊發涼,忽然覺得方才九死一生的經歷也沒有那般可怕了。

可情勢緊急,他只好顫著聲開口向慕淩求救:“仙尊……救救帝君。”

“帝君?”

“溫從雪,他是澤霄帝君一半神魂的轉世。”希僮吃力地解釋道。他周身都是仙魂被撕扯後的疼痛,心中仍有余悸。無論如何他都想不到,一個修真界的邪祟竟然有能力吞噬仙力,甚至還想吸食他的仙魂!

溫從雪這三個字一出,背後清溪一般流暢的誦讀聲,便滯了一瞬。慕淩嘴角微翹,也不知是想起了一些什麽,用手一托下巴笑道:“原來是他啊。那這事就不急,你還是給我解釋解釋命格簿的事情吧。”

“仙尊,你不知道,那個邪物不是一般的邪祟,它不畏懼小仙的仙力不說,甚至還想吞噬小仙的仙魂,要是再晚一步……”

希僮心裏十分著急,他現在元氣大傷,根本沒有能力突破禁令回天界去搬救兵。偏偏那個邪祟又那樣邪性,萬一這邪物盯上的是澤霄帝君一半的神魂,後果簡直不堪設想。若非如此他也不敢跑到慕淩面前來求救,可他的話語卻再次被慕淩打斷。

“溫從雪眼下死了沒有,我比你清楚。”慕淩伸出自己的小指在希僮面前晃了晃道,“說吧,是什麽時候算計到我頭上的?你家小星君知道你這小仙官如此有膽色嗎?”

希僮面色一變,冷汗就簌簌地冒了出來,不只是為自己,更為他家星君和他們天府宮捏一把冷汗,只能辯解道:“仙尊誤會了,小仙怎麽敢?小仙也是在仙尊的仙力恢復時才發現您的身份的……”

自知口說無憑,他還調出了命格簿讓慕淩自己看。

慕淩看他強忍著疼痛跪撐起身子,用雙手遞過命格簿,卻絲毫沒有伸手去接的意思,反倒給了他一個她不急的眼神。

希僮意會她的意思,沒有辦法,便只好跪直了身子,用雙手捧著命格簿,平托著供她翻看。

慕淩懶怠地支著下巴,垂著眼眸慢條斯理地一頁頁地翻過去,余光時不時點在跪在自己面前高舉雙手的小仙官身上。樸質素淡的眉宇間沾了些狼狽的血腥,雖不似墨如豐肌弱骨如浮翠流丹般的清艷可人,但卻也有些水碧山青的清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