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疼嗎

嘉禾收回眼神不再看沈雲亭。

程令芝還趴在她腳邊哭哭啼啼地喊著讓她救救她。

唐律把所有的臟水都往程令芝身上潑, 說她勾/引他,還給他下了不幹凈的東西,否則他絕不會做出如此不堪之事。

程令芝哭花了眼愣愣地望著不停在那裏替自己辯解的唐律, 不敢相信眼前這個人是方才同她共赴雲雨, 甜言蜜語信誓旦旦說要娶她為妻的男人。

一個女子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心愛之人構陷, 衣衫不整被人看盡顏面掃地,一生都將活在他人異樣的目光之下。

嘉禾望了程令芝一會兒,走上前拿帕子擦去她身上的粘膩,替她將衣服穿戴好。

同為女子,同樣犯過傻,嘉禾替她保留最後一點尊嚴, 這也是嘉禾對她僅存的最後一點憐憫。

程令芝抓住嘉禾的手, 尖銳的指尖在嘉禾白皙手臂上留下紅色掐痕, 像看見救命稻草一般求嘉禾:“三姐姐我錯了,你救救我,救救我……”

嘉禾垂眸, 想起前世落魄街頭,被二叔一家落井下石的樣子,一點點掰開她的手, 冷道:“我救不了你。”

程令芝瞪大了眼急道:“公主她同你那麽要好, 你替我去求公主,求她不要將此事傳出去。”

嘉禾沉著眼淡聲道:“一則,此地人多口雜, 你想把這事瞞住也瞞不住。這事怕是早就已經傳出去了。”

“二則,我沒法子替玉箏做主去原諒你的所作所為。”

“三則,你自己做下的醜事,自己好好反省。既然不顧後果做了這樣的事, 此後種種便都只能由自己受著,別人幫不了你。”

程令芝在聽完嘉禾所言後,眼神絕望而空洞,歇斯底裏起來。

“我是你親堂妹,你要眼睜睜看著我去死,你好狠的心。全天下沒有你這種做姐姐的。”

嘉禾低頭無比嘲諷地看著她,自己做錯了事,不去想想自己有什麽錯,不去怪那個負心的男子,卻在這裏指責別人不幫她。

真是柿子挑軟的捏。

是她平日性子太軟太好拿捏給慣的。

程令芝還在不停叫喚,嘉禾閉上眼深吸一口氣,仿佛從前世起便一直積聚在心頭的情緒需要一個釋放口,又或者是因為眼前人實在太令人不恥。

“啪”地一下,嘉禾一巴掌甩在了程令芝臉上。程令芝臉上頃刻紅了一片,她捂住被打後刺痛發燙的臉頰,瞪著眼怔怔看著嘉禾。

她不信她認識的程嘉禾能對她做出這種事來,她認識的程嘉禾從來都是唯唯諾諾軟弱無能,容易受人擺布又愣頭愣腦的。

不光是程令芝,在場認識嘉禾的人無一不驚。

銀朱若有所思地看向嘉禾。

唐露芝看了看自家阿兄臉上的五指印,又看了看程令芝臉上的五指印,在某個瞬間深深地覺得——

狗男女天生湊一對。

不多時禮部尚書府上來人接走了唐律和唐露芝。程令芝也被送回了二叔府上。

一場鬧劇算是這麽終了了。

沈雲亭緩緩走到嘉禾身前,神色凝重,好似發生了什麽大事,天都要塌下來似的。

嘉禾莫名其妙地瞥了他一眼。

過了片刻,卻聽他憂心忡忡問她:“手打疼了嗎?”

嘉禾:“……”

“離我遠點。”嘉禾朝他道了聲,說完側過身懶得再搭理他。

沈雲亭一頓,垂眸應了聲“好”,緩緩擡步走去了花神廟外守著。

嘉禾擡頭望了眼天上圓月。方才阿兄去追玉箏了,也不知現下他倆怎樣了。

*

山腳下,離花神廟不遠的小溪邊,細流潺潺,夜風凜凜,玉箏坐在溪邊長滿青苔的大石頭上邊捂著一陣一陣發疼的小腹,邊抹著眼淚。

玉箏想起小時候她字寫得不好被先生罰抄書,都是唐律偷偷幫她抄的。唐律總是對她溫和的笑,他在她眼裏是如玉一般的君子,比之太子皇兄也不遑多讓。

沒想到這一切都是假的,是唐律裝出來。上回程三說看見唐律去了青樓她還不信,還替唐律辯解,若不是今日親眼目睹他與人苟/合,她怕是會一輩子都被蒙在鼓裏。

仔細想想她喜歡的不過是自己想象中的唐律罷了。

玉箏心裏難過,起先只是細細地哭,漸漸地哭聲變大,怎麽都止不住。

隨身伺候的兩個婢女站在遠處不敢靠近。公主生氣發脾氣的時候,是不準人接近的。貿然上前,只怕惹得公主更傷心。

程景玄從方才起就一直跟在玉箏身後,他不會哄人,看著她流淚著急不知所措。

好半晌終於站不住走到玉箏跟前,他身上從不帶帕子,只好扯了自己的幹凈衣角給玉箏:“別哭了。”

他今日刻意穿得精細亮堂,本想著是好好將心意說給玉箏聽,結果卻發生這種事。

心意說不說倒還無所謂,只求玉箏別再傷心了。該死的唐律,程景玄已經在心裏罵了他一千八百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