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信箋

打定了主意,九方淵就更不著急了,眼下泰和真人與冰冰都反應過來了,且采取了行動,他再等上一等,興許能做一回螳螂捕蟬的黃雀,坐收漁翁之利。

此時月上中天,今晚天氣不好,看不見幾顆星星,一輪半彎的上弦月,怎麽看怎麽孤寂,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也不知道鹿雲舒到沒到淮州城。

九方淵按了按太陽穴,正思索著,忽然擡頭往一個方向看去,鶴影未至,長唳聲先到,九方淵足尖輕點,踩著三更躍到飛來的雲鶴上,三更化作流光,縈繞在他面前。

赤光晃眼睛,九方淵擡手揮開它,三更不情不願地離遠了些,往雲鶴脖子上一掛,變成一個紅色的光環,就像給雲鶴戴上了一條項鏈。

如今雲鶴回來了,想來鹿雲舒已經安然無恙地到了淮州城,九方淵的心情瞬間放松下來,汀蘭苑中的事情還得等一會兒,他索性往雲鶴上一倒。

這雲鶴不是活物,不用喂養,使用起來頗為方便,僅僅是用了幾次,九方淵就覺出其中的奧妙了,思索著以後把這玩意拆開,看看能不能照葫蘆畫瓢,給他的小池魚也弄一個出來。

他剛躺下,突然動作一頓,怔忡地坐起來,撐著身子,眼裏有些不敢置信。

他看到了什麽,那在雲鶴上的,竟然是一封信!

一封與尋常素白信箋不同的信,那是紅艷艷的。

九方淵眼底蕩開笑紋,他將那用花汁染透的信封湊到鼻尖,輕輕嗅了嗅,是梅花搗碎碾成的汁,帶著臘月裏涼絲絲的雪氣。

滄雲穹廬裏的梅花上只有薄薄的一層碎雪,沒有這般濃郁的雪氣,這是他的小殿下特意帶給他的,上面帶著距離滄雲穹廬百裏之外的冬季氣息。

去他娘的泰和真人冰冰鬼藤,他現在只想沖到淮州城,給他的小殿下一個和著梅花香氣的親吻。

以往他們之間,做盡親密之事,也曾幕天席地,他的小殿下身上染過梅花汁,雪容花顏透骨香,那是他心底最深的欲念,成嗔成癡,每每想起來,就覺得心生蕩漾。

九方淵平復下呼吸,他的小殿下如今是小池魚,還沒有長大,須得等一等。

鴻雁傳書,此情難寄,他小心翼翼地拆開手上的信,染了艷紅梅花汁的信箋呈現出淡粉色,小巧又可愛,如同寄信的人。

三更自發地飛過來,化作一座通體火紅的燭台,照亮了九方淵四周。

與想象中的長篇大論不一樣,裏面只有一張薄薄的信紙,捏在手上沒多少分量,九方淵揚了揚眉,展開信,盯著上面的兩行字,慢慢露出個了然的笑。

略帶童稚的活潑聲音響起:“是殿下的氣息,主人,你和殿下和好了嗎?”

哪壺不開提哪壺,說的就是這鐵頭鐵腦的蠢笨玩意兒。

“沒和好。”九方淵冷淡地哼了聲,“嗤,我們之間從來就沒發生過問題,不需要和好。”

三更:“……”主人,自欺欺人真的好嗎?

顯然九方淵覺得挺好,被三更擾亂的心情在看到信上時,神奇的恢復了之前的愉悅,他摩挲著信紙上歪歪扭扭的字,暗暗腹誹:小孩子也挺好的,他可以一點點養,將鹿雲舒養得嬌氣一些,等過了年,就教他的小池魚寫字吧。

三更不敢把心裏想的說出來,它向來遵循一個道理:大丈夫能屈能伸,識時務者為俊傑,雖然它只是一把劍,但它要做一把能屈能伸的大寶劍!

殿下的字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差了?大寶劍三更不敢說那信上的字太醜,只能努力辨認,輕輕念出來:“池魚無所有,贈淵一枝冬。這話是什麽意思?”

三更語氣迷茫:“淵是主人,其他的是什麽意思,每個字我都能看懂,怎麽就是不明白組合起來的意思?”

九方淵輕笑一聲,頗有些不清不楚的炫耀意味:“你自然看不懂,這是他給我的心意,只有我能看懂。”

三更:“……”

九方淵能想象得出來,鹿雲舒會是怎樣抓耳撓腮,可能有一大堆想寫的話,最後卻只寫下這麽兩句,也許落筆之後還會因為自己的字不好看而難過,想著要不要讓別人代寫,但是最後還是選擇自己來寫。

那字歪歪扭扭的,雖然談不上好看,但對一個幼年心智不全的孩子來說,已經很不容易了,他能看出鹿雲舒寫得有多認真。

他的小殿下,從來都是這樣,不會害怕什麽,永遠會努力把自己最好的東西捧給他。

九方淵將信紙折好,原封不動地放回信封中,然後將信封貼身收好,快點解決滄雲穹廬的事吧,他要去看看鹿雲舒想送給他的冬天是什麽樣子。

他看信的這一段時間過去,地面上也發生了不小的變化,鬼藤傳輸靈力的速度慢了下來,九方淵一側頭,透過薄薄的屏障,看向鬼藤盡頭的男子,心裏有幾分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