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妙計

鹿雲舒眼裏的震驚完全抑制不住,快速蔓延到臉上,他一雙彎彎的笑眼,竟然被嚇得圓溜溜的:“阿淵,你在做什麽?”

這是個什麽操作,剛才還磕了頭問了好,怎麽突然就刨了墳?!

如果不是見過九方淵剛才跪下叩頭的行為,鹿雲舒怕是要以為這是他仇人的墳墓,以前總看到鍵盤俠罵什麽墳頭蹦迪、刨誰家祖墳……鹿雲舒從沒想過,有一天會親眼看到刨墳墓的。

最讓他不敢相信的是,做這件事的人是九方淵,被掘了墳墓的是九方淵的至親。

這算什麽,自己刨自家祖墳,自掘墳墓嗎?

九方淵右手微擡,他掌心有淡淡的靈力碎光,沒有理會鹿雲舒的驚呼,徑自往墳坑旁走去,他蹲下身,掌風將幾乎要腐爛幹凈的棺材蓋子掀飛。

當年家中貧寒,根本買不起質量好點的棺材,九方淵是在天偃城中就近找的棺材鋪子,十年沒爛幹凈,已經算是不容易的事了。

娘親死的時候年紀不大,因為妖族血脈的緣故,比她那個年齡段的人看上去要更年輕一些,九方淵回憶了一下,雖然幼時的記憶不是很清晰,但托昨晚來敲門的人的福,他還是很容易就將娘親的臉與記憶中對應起來。

鹿雲舒實在看不下去了,再等下去,他怕看到九方淵直接將自己娘親的屍骨毀去:“阿淵,究竟出了什麽事,你為什麽要這麽做,是不是有人控制了你,你——”

九方淵蹲在墳墓旁邊,沉默地看著棺材裏的東西。

鹿雲舒腳步一停,看著被掀開的棺材,臉上顯出迷茫又驚詫的表:“這,怎麽會這樣?”

棺材的木頭被蟲子蛀了,一指寬的木板差不多中空,裏面是大小不一的空洞,九方淵剛才用掌風掀起棺材蓋子,他對力量控制得極為準確,能保證自己的力量並不會對棺材造成太大的損害,也不會傷及裏面存放的屍骨。

然而事實出乎意料。

棺材板上出現了不少裂紋,像是不堪重負,馬上就要碎成一地木頭渣渣,當然這都不是重要的事,重要的是……

“屍骨呢?!”

九方淵眼底的溫度徹底褪去,只余一片冰冷,他的聲音極為平靜,平靜得像是早有預料:“果然是這樣。”

鹿雲舒吞了吞口水,幹笑幾聲:“你該不會把屍骨直接轟成了渣渣吧?”

直接轟成渣渣是不可能的,畢竟就算九方淵對靈力的把控再精準,也不可能越過棺材,直接把裏面的屍骨毀掉。

“你當時真的將娘親的屍骨下葬了嗎?是當時記錯了還是後來屍骨出了問題?”

鹿雲舒在九方淵身邊蹲下,伸手劃拉著地上的土,他此時也反應過來了,九方淵之所以會這麽做,恐怕是想驗證什麽事。

他這句話問出了兩種可能,一種是當時記錯了,意思是沒有將屍骨葬在棺槨裏,或者是找錯了墳墓,一種是後來屍骨出了問題,意思是有人來刨了墳,將屍骨盜走了。

九方淵微微蹙了蹙眉,其實他覺得這兩種可能都不是事的真相,洗墨玉、香囊上繡著的古怪的圖案、紙片上無故消失的名字……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他的娘親,他的娘親似乎並不簡單。

小的時候,娘親帶著他四處奔波,一個擁有狂暴妖力的女子,即使帶著一個孩子,也根本不應當活得那樣狼狽。九方淵依稀記得幼時發生的事,他們隔三差五就要搬家,選的都是偏遠荒涼的小村落,天偃城算是他住過的家裏最熱鬧的一個,娘親給他的感覺就像是在躲避什麽人,且不說泰和真人知不知道他的存在,會不會去尋找他們,九方淵總覺得,娘親要躲避的恐怕另有其人。

事實上,鹿雲舒提到的兩種可能是最符合常理的猜測,但九方淵總覺得哪裏怪怪的,冥冥之中,所有的線索,似乎都在指引著他去關注娘親隱藏的秘密。

此時天微微亮起,村子裏有人經過這一片墳地,那是個須發斑白、衣衫襤褸的老頭,臉上幹枯異常,好似皸裂的樹皮,他拄著一根奇形怪狀的彎曲拐杖,應當是隨手在樹林裏撿的枝幹。

“那邊的,是誰呀?”

老頭慢悠悠地開了口,他的語調拖得很長,好半天才說完這簡短的一句話。

在鹿雲舒發問之前,九方淵先給他解了惑:“是守墓人。”

天偃城大多都是圖南城遷居過來的普通人,因其曾受鬼門迫害,祖祖輩輩堅持著一件約定俗成的事——重視亡者。

雖然天偃城人丁稀少,但守墓人從未缺失過,守墓人大多由村子裏上了年紀的人來擔任,各家各戶共同供養,也算是解決老人家無法自力更生的窘迫難題。

守墓人的步伐和他的語調一樣慢,從問出話到現在,一直沒有走到他們身邊,他眯縫著眼睛打量,拄著拐杖緩慢不懈地移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