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人的一生都在善與惡的交界行走,找到自己的舒適區。可同時,他們的欲望也會隨著時間的推移,就像高山上的滾石那樣,一旦開始就再也停不下來。

太宰治並不討厭人類,即便他們罪孽深重還愚蠢至極,但正因如此,人類才是人類,區別於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其他生物,包括神明。

“咳咳……咳咳……”

在將堵塞在氣管中的血塊咳出之後,太宰治費力的吸入了第一口新鮮空氣。

從被割破的動脈血管中湧出的鮮血堵塞住氣管導致肺部迅速積血窒息和從動脈血管中大量湧出的鮮血。這是導致所有被割喉的生物在數秒內死亡的兩大原因。好巧不巧的是,被夜鬥用神器砍中的太宰治,兩樣都占齊了。

然而,比窒息和疼痛更讓太宰治痛苦的,是即便這樣也無法給他帶來死亡的絕望。

哪怕是神明,也無法給予他想要的解脫啊……

太宰治艱難的挑起眼皮,動了動自己的手指。

攤開的掌心中,是還帶著其主人體溫的金屬制品。

『呐,太宰先生……今天會是一個好天氣吧。』

太宰治緩慢的收攏手指,將五條直子交予他的東西握在了掌心。

同一時間,有什麽人從高處跳下,踩著被風吹落的樹葉來到了太宰治面前。

太宰治掀了掀眼皮,待模糊的視線重新聚焦變得清晰之後,才用手吃力地撐著地面,一搖一晃地爬起身。

在這期間,手握神器站在他面前的夜鬥沒有任何動作,只是靜靜地看著太宰治。

“為什麽不動手?”

太宰治踉蹌地晃了一下身體裏,才站穩。

夜鬥垂落身側沒有握刀的手指輕微的動了一下,看起來似乎是想要去攙扶太宰治一把。但最終,礙於另一只手上拿著的神器的原因,他還是什麽都沒有做。

太宰治自然沒有錯過夜鬥的這一下意識的細微動作。他偏過頭,視線落在了倒在一旁的五條直子身上,鳶色的眸子中閃過一絲暗色。

這個美麗的女子,最終還是如荊棘鳥般,用生命換來一支震懾天地的歌曲。

太宰治下意識的握緊了手中五條直子交予他的遺物,然後轉過頭來看著夜鬥,微微歪頭道:“你不是來殺我的嗎,神明大人。”

“怎麽不動手了?快點動手啊……我就站在你面前,任你宰割呢。”

太宰治勾起唇角,朝夜鬥露出了一個人畜無害的純良笑容。只可惜……那雙好看鳶色眸子卻如深淵般,沒有一點笑意。

他踉蹌的往前走了一步,拉進自己與夜鬥自己的距離。

“為什麽不像剛剛那樣,用你手中的利刃攪碎我的心臟?”

“這對你來說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情吧?”

從喉間還沒有完全愈合的傷口處溢出的鮮血隨著太宰治的每一次開口,沿著太宰治唇角蜿蜒淌下。配合著沾染在他臉上的他自己的血還有五條直子的血,給人一種仿佛冤死的孤魂前來尋仇的錯覺,讓夜鬥忍不住再次想起了那個倒在血泊中支離破碎的畫面。

不想和太宰治動手的夜鬥往後退了半步,將自己與太宰治之間的距離拉開。

“你在猶豫什麽呢?神明大人。”

可惜,太宰治卻並不想放過夜鬥。

“斬殺像我這樣的……怪物,難道不是你的使命嗎?”

太宰治一邊說著,一邊看向了自己左手的方向。

那是被五條直子用無下限術式轟殺的怪物屍體飄散的方向。同時,也是被毀壞的最嚴重的五條家主屋所在的位置。

“快點動手啊!”

“磨磨蹭蹭的,這可一點都不像是神明該有的行為。”

太宰治說完,一步一步的走向了夜鬥。

憑空出現的水刃劃破了他的臉頰,在太宰治蒼白的臉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太宰治停住腳步,擡手摸了一下自己臉上的傷口。

鮮紅的顏色,像極了那條陪伴了他許久的圍巾。

“你的神器可比你這個主人堅定的多。”

他淡淡地瞥了一眼自己手上的血跡,然後擡起眼眸,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明明身為神明,卻受制於他人,連反抗都不敢反抗,真是可悲啊……

太宰治撚了撚指尖的血液,然後放下手,將另外一只拿著五條直子交給他的‘鑰匙’的手伸進了衣兜中。

『什麽委托都可以實現,只需要您五元!這裏是能夠提供快捷安心的神明配送服務的夜鬥』

“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你就是夜鬥吧?”

“又或者說……夜蔔(boku)?”

太宰治一邊說著,一邊將伸進兜裏的手拿出。

在日文中,蔔有兩種讀法。一種是片假名的蔔(to),也意為鬥。而另一種,便是形式漢字的蔔(boku)。

大多數人在第一次見到這個字的時候,很容易將它讀成前者。太宰治原本也是將這個字讀成,但在識破夜鬥的真實身份之後,他便立刻聯想到了‘蔔’的另一種讀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