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四目相對的瞬間,空氣仿佛都要凝固。

五條悟伸向太宰治打算拍醒他讓他回房間去睡的手僵在半空中,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明明只是出於好心的一件事,結果現在卻彌漫著一股莫名的尷尬。

太宰治淡淡地瞥了一眼五條悟僵在半空中的手,然後又重復了一遍自己剛剛的話。

“什麽事?”

“沒什麽。”

五條悟動了動唇,並沒有多說什麽,只是默默地收回了自己僵在半空中的手。

清晰的視野,並無任何異常。那從太宰治身上蔓延開來的血紅,就仿佛是他的錯覺般。

五條悟又眨了眨眼睛,然後像是聽到了什麽似的,側過身,看向了正在回放昨天新聞的電視。

【第二次改造內閣,伊川清志再任厚生勞動大臣。】

顯眼的紅底黃字,占據了整整五分之一的電視屏幕,熟悉的姓氏,讓人想無視都難。

五條悟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忽然記起自己為什麽會覺得‘伊川’這個姓氏耳熟的原因了。

伊川,日本政界非常有名的一個家族。從大正時期起就一直活躍在政界。不僅出過多位大臣,還多次進入中央內閣,甚至還差點入選首相,是日本名副其實的政治世家大族。

『裏面有一個叫做‘伊川’的人身份有些特殊,多擔待他一點。』

怪不得那個時候夜蛾正道只是叫了伊川元倉的姓氏,而不是全名。原來是在這裏等著他嗎……

五條悟又想到了離開校長室前夜蛾正道對自己的叮囑,然後擡起手,有些頭疼的扶了扶額。

“你還真是給我找來個一個大麻煩啊,夜蛾老師……”

由於一直在思考另外一件事,今天上課時五條悟並沒有過多的去深入了解自己學生的家庭背景之類的事情,只是簡單的詢問了一番他們成為咒術師的理由,以及怎麽看待咒術師這個問題之後,便結束放學。

但誰想到……原來麻煩還在後面等著他。

五條悟扶著額的手向上,順勢抓了把自己的頭發。

夜蛾正道把伊川元倉塞給他,除了想給他牽橋搭線積累屬於自己的勢力外,恐怕還有讓他保護伊川元倉的意思在裏面。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從出生起就注定會像自己父輩一樣走上政治舞台的少年會來高專就讀,但要是讓他不小心被詛咒殺死,恐怕日本高層對咒術界的態度,也要大變。

真是麻煩啊……

五條悟放下了抓著自己頭發的手,看著電視屏幕上走過的和伊川元倉有幾分相像的厚生勞動大臣,不禁想起了之前在高專與伊川元倉的談話。

『該你了,伊川同學。說說你想成為一名咒術師的理由吧。』

『這很重要嗎?』

『當然。』

『咒術師常與死亡相伴。不光是自己的死,還有同伴的死,救助之人的死……這一行並沒有你們想的那麽光鮮亮麗,要是沒有足夠面對死亡的覺悟的好娿,還是趁早打消想要成為咒術師的念頭回家吧。』

『你是在看不起我嗎,老師。』

『不,只是想告訴你——人的生命只有一次,當面臨死亡的那一刻,世上並沒有後悔藥可以給你。即便是咒術師,也不存在沒有後悔的死亡。』

那個時候,那個像極了過去的他的少年是怎麽回答的呢?

五條悟垂下眼眸,耳邊再次想起了少年強忍著憤怒的聲音。

『這是屬於我的人生,老師。』

『即便在前方等待我的是萬丈深淵,我也不會為自己現在的選擇而後悔。唯一能讓我後悔的就是——為什麽當初沒有自己堅持自己的選擇。』

“現在的小孩啊……還真是有意思。”

五條悟莫名其妙的說了這樣一句前言不搭後語的話。然後轉過頭,看向了正坐在秋千椅上打哈欠的太宰治,道:“離吃飯還有一會,你要是想繼續睡的話就回房間去睡。”

說完,五條悟走過去,把另外一只手上拿著的自己在太宰治醒來前,從地上撿起來的圖書還給了太宰治。緊接著,便轉身一邊脫下自己身上的外套,一邊走向了廚房的方向,如同過去的每一天那樣,開始著手準備兩人的晚餐。

平靜的生活,看似和過去沒什麽兩樣。

太宰治垂眸看了一眼被五條悟塞回自己手中的《川端康成文集》,然後又看了一眼進入廣告階段的電視,最後起身走向了自己的房間。

涼爽的晚風撩起輕紗的窗簾。

夕陽西下,橙紅的夕陽在窗欞與玻璃茶幾之間來回徘徊。

太宰治反手關上門,將手中的《川端康成文集》放回了書櫃中,然後走到窗邊,將敞開的窗子關上。

在他身後的玻璃茶幾上,是一盤嶄新的國際象棋。

黑白相間的棋盤中,一枚被風吹倒的黑色棋子斜斜的躺在兩個兵棋的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