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羅朋到來

羅朋原是中秋之後帶著當年的最後一批貨物回的京城,在鋪子裏見著秦鳳儀留的書信,又聽掌櫃說了秦鳳儀的事,便把貨物交給掌櫃,分別去了景川侯府和方家,問可有東西要捎帶。這就是羅朋行事之細心了,知道這兩處與秦鳳儀關系非同尋常,必然記掛著秦鳳儀。

當然,羅朋也沒忘把鋪子托給了李釗,平日自有掌櫃。京城裏貴人多,事情也多,如果有什麽掌櫃解決不了的事,就得侯府出面了。李釗笑道:“放心吧,阿鏡與我說過了。冬天風雪難行,你路上也小心著些。”因李釗是輕騎簡行,兩家也沒什麽粗笨物捎帶,都是書信托羅朋帶來。

李釗還送羅朋幾匹快馬,好方便他路上行走替換。羅朋自京城到南夷,不過一月馬程。早些時候羅朋就來過南夷,但這一回過來真是開了眼界,南夷城樣子倒沒大變,只是咋變得這般熱鬧呢?

及至與秦鳳儀相見,羅朋高興上前,走至一半,卻又驀然住了腳,想著要不要先行禮。但見秦鳳儀已歡快地抱住羅朋,拍拍他的肩背,笑道:“我離開京城前,就惦記著阿朋哥你。阿朋哥,見著我給你留的信了吧?”

“見了。”羅朋笑答,拱了拱手。秦鳳儀一把握住羅朋的手,認真道:“阿朋哥,咱們還如以前一樣,要是因著我做了藩王,你就‘殿下長、殿下短’的,還有什麽趣?”

羅朋很快反應過來,道:“私下還如以前那般沒啥,在外頭可不行,你這剛來南夷,正是立威的時候,可不好太隨意。這世上,多的是得寸進尺之人。”雖則南夷是個窮地方,但在羅朋看來,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權位爭奪,秦鳳儀剛到南夷,他自然要為秦鳳儀的威儀著想。

秦鳳儀一笑:“阿朋哥你放心吧,我心裏有數呢。”隨後,他問起羅朋這些日子的事。

羅朋一般都是天南海北地走,若是往年,中秋前是貨物銷售高峰,他怎麽都會回京城的。只是今年春他便出海去了。羅朋道:“原想著中秋前怎麽也要回京的,結果在暹羅耽擱了,海上起了風,天氣不好,直待八月方到泉州港。我卸了洋貨就往京城去,還是錯過了。”羅朋說著把帶來的貴重物交給秦鳳儀,道,“正好有些大珠寶石,我就沒擱鋪子裏,這些東西,弟妹興許用得著,我便帶來了。”

秦鳳儀嘆了口氣。羅朋說起去李、方兩家的事,道:“都記掛你呢,信我就收了一匣子,俱是親戚們寫的。”他一並給了秦鳳儀。

秦鳳儀不想說這些,反是問起羅朋些海上風光,羅朋笑道:“海上無邊際,不過只是沿著海岸走,卻也不會迷了方向。只要氣候好,亦無甚危險。海外諸國,能及我天朝的極少。他們極是喜愛我朝的絲綢、瓷器、茶葉,而他們那裏,香料、寶石、黃金,都比咱們這裏便宜,我們多是以物易物。洋貨帶回來,又可賣大價錢。”

秦鳳儀細問海外各國的貿易,中午設宴,與羅朋一道吃酒。酒過三巡,秦鳳儀道:“阿朋哥,先時我在朝中給人當手下,官兒也小,只得讓你去做生意。你是個有能力的人,眼下,我這裏最缺的就是人才,特別像阿朋哥你這樣能幹的,要不,你在我的長司史裏任個職唄。”

秦鳳儀出言相邀,羅朋反有些為難,不因別的,秦鳳儀自然是好意,而且兩人這些年的交情,秦鳳儀也不可能坑他,只是羅朋夾了個焦炸小丸子後,放下筷子道:“阿鳳,按理,你叫我跟你做事,是瞧得起我。可這做官兒的,起碼得是個秀才吧,我這書也沒念幾年,之乎者也的話也看不大懂,豈不是耽誤你的事。要不,你看哪裏有吏員的事,讓我去辦倒是可以。”

這裏要說明一下,官與吏,是有著嚴格的分野的,首先,官員是由朝廷任命的,哪怕是從八品、從九品的小官兒,都是官員。而吏不同,吏在身份上來說,還是平民百姓。如一縣之中,知縣、縣丞、主簿,這都是官,而底下六房,則皆是吏。怎麽說呢,官員的俸祿是朝廷支付的,而吏員的俸祿,則是由當地衙門的財政支付的。

雖則經常官吏連在一起說,但二者身份之分野,天壤之別。

羅朋說去做一吏員,倒並非他自謙,實在是在天下人的心裏官員的身份非同一般。羅朋現下也算頗有家資,他可以捐個官兒,像當初秦老爺捐的五品同知一般,但這種捐官,一般都是虛銜,便是真正打點個實缺,在官場上,捐官一般也會受到正統出身官員的歧視。

秦鳳儀顯然沒理會羅朋這樣的想法,道:“我這裏有個酸官兒,給我上折子,啰裏啰唆沒用的話寫了十頁紙,我以為他有什麽要緊事呢,結果看到最後才發現,就只是給我請安。我叫他把他那狗屁折子拿回去抄一百遍再來!我最看不上這種不做實事的家夥了,要是別的人任官,看看他科舉如何,不過是對他不了解,科舉算是個了解途徑,通過科舉,起碼是個識字的,當然,書也念得不錯。但書念得再好,也是要用到實處的。像那種寫十頁紙廢話的家夥,有個屁用!咱們自然不同,咱們打小兒一道長大,阿朋哥你有什麽本事,我心裏清楚得很,難道還要你去科舉出個功名來,才能過來我這裏做官?我找你,是想你幫我做事。讓你在我的長史司任職,是覺著你擔得此職,並非因咱倆的私交。私交只是讓我更加了解你,我這裏缺人手了,我自然是找熟悉能勝任的來做,難不成,我去街上尋不認識的人去?阿朋哥你放心,你的才幹在這裏我方請你的。至於別人,你不必理他,倒是他們知道咱倆私交,怕還是要來巴結你,便是有些酸生說些酸話,阿朋哥你也不是沒手段之人,該如何你便如何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