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我的子民(第2/10頁)

襄陽侯聽順王提及過秦鳳儀,別看兩人掐過架,順王對秦鳳儀的評價竟很不錯,順王就說過:“以後必為股肱之臣。”

及至秦鳳儀的身世揭開。順王反是沒再說過了,但襄陽侯下決心跟隨秦鳳儀南下的那一夜,忽然就想到了堂兄順王對秦鳳儀的評價。

襄陽侯一樣是養尊處優的宗室,他也沒吃過苦,到信州一路上吃大鍋飯,那米粗得襄陽侯都覺著剌嗓子。可襄陽侯覺得秦鳳儀比他年輕,比他身份更高,秦鳳儀能吃,他便能吃。如今,襄陽侯見著山蠻人吃的那些東西,未嘗不惡心,對於秦鳳儀能面不改色地品嘗山蠻吃食,襄陽侯並不如那些個怯懦宗室一樣,轉頭離去,反而很敬佩秦鳳儀,這的確不是尋常品種,尋常人哪裏有秦鳳儀這樣的本領?

甭看襄陽侯年紀比秦鳳儀大十幾歲,但他此生辦過的實差也就是一些宗室裏的事了。不過也不是白活三十幾年,襄陽侯為人處世十分通達。他先時隨秦鳳儀過來南夷,原是想發點兒財的,這不是聽說南夷又要建外城嘛。可如今,襄陽侯的想法改變了。他沒做過實差,可他不是笨蛋,當自己不優秀時,跟著優秀人的步伐便是了。

秦鳳儀除了與當地縣裏的山蠻宴飲,還請山蠻們參觀了他的軍隊,既有當地兵馬,還有土人兵馬。不必秦鳳儀說什麽威懾之語,這些赳赳將士、雪亮長刀,足以說明他的實力。

襄陽侯跟著秦鳳儀時間長了,許多話也敢說了,便私下說過:“殿下,您這樣的身份,何須對山蠻這般客氣,他們不過是尋常的普通山蠻罷了。”

只這一句話,秦鳳儀便知道尋常宗室都叫朝廷榮養成什麽樣子了。要說宗室裏還有人令秦鳳儀另眼相待的,襄陽侯絕對是其中一個。襄陽侯是眼下追隨秦鳳儀的宗室裏爵位最高的一人,而且襄陽侯很有領導力,宗室裏的一些小情況,都是他主動去解決安撫的。對於這一點,秦鳳儀很滿意。只是連襄陽侯都會問出這種在秦鳳儀看來很幼稚的話,可見如今宗室的水準。

這些想頭,也只是在秦鳳儀心中一閃而過罷了。秦鳳儀並未表現出任何不滿,而是耐心道:“正因他們是普通山蠻,我才會對他們這般客氣。山蠻的右親王,早在前年帶著兵犯南夷城時便被我殺了,左親王又被活捉獻俘。基本上,信州的山蠻貴族,不是殺了便是囚了。眼下這些,是先時不受左親王待見的,還有便是與左親王的關系並不大親近的山蠻支系。”

襄陽侯有些明白秦鳳儀的意思,不過還是提醒秦鳳儀一聲,道:“山蠻畢竟非我族類。”

“襄陽啊,你知道什麽地方最窮嗎?”秦鳳儀顯然未要襄陽侯回答這個問題,自問自答,道,“我少時在揚州長大,後來到了京城,如今又到了南夷。揚州之富,富在鹽商,可揚州的鹽商,大多並非揚州本地人,揚州的鹽商,其實多是徽州人。待到了京城,京城更是天子之都,較揚州的繁華更甚,而在京城,本地的京城人又有多少呢?而不論經商的,還是做官的,反多是外地人。待我到了南夷,發現這裏太窮了,窮得只剩南夷本地人了。而南夷當地人,許多人在外頭有了出息,頭一件事就是把家裏人都搬到外頭的好地方去過活,這是小到一城。沒有外來人的城,會是最窮的城。

“再說大到一國,昔日讀史書,秦王要逐客卿出秦,後,李斯上《諫逐客書》。裏頭有一句:泰山不讓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擇細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卻眾庶,故能明其德。”秦鳳儀道,“別說什麽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話。一個人,如果夠本事,自能令眾人折服。若無能之輩,莫說外族,便是身邊之人,也會擇木而棲。”

“我是南夷的王,這裏的漢人、土人、山蠻,一樣都是我的子民。”

秦鳳儀這話,襄陽侯覺著有些個幼稚了,但轉念一想,倘不是有這種一視同仁的幼稚想頭,秦鳳儀焉會用宗室呢?這般一想,襄陽侯便一臉感切道:“殿下英明,殿下此言,令臣茅塞頓開。”

秦鳳儀笑笑,未再多言。

襄陽侯覺著秦鳳儀幼稚,秦鳳儀覺著襄陽侯雖則人情世故上還不錯,但腦子真不算聰明。便是不說那些個大道理,只要想一想他這藩地的名字——南夷。帶了個“夷”字,便可知道,他封地上必然是百族混居狀態的。換句話說,非漢人居多。難不成,就因著不是漢人,便要防著殺了不成?先不說這種行為人不人道,把人殺完了,他這封地也清靜了。這不是自絕生路嘛。

秦鳳儀就藩以來最大的感觸並不是南夷地方窮困、有山蠻作亂,而是人啊!人口太重要了。

因為南夷人少,秦鳳儀簡直是珍惜這片土地上的每一個人類。管他山蠻、土人還是漢人,只要是人,秦鳳儀都稀罕珍惜得很。何況,山蠻這些人,並非不開化的野人,他們只是書讀得少了些、各方面落後了些,整體上還是很識時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