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邁出車門,零星幾點雨落在皮膚上,我猛地察覺到一陣冷意。

小霍見我微微皺眉,連忙拿了一件衣服出來:“老板,都說一場秋雨一場寒,最近S市有寒流來襲,天氣冷得很,您多穿點。”

“多謝。”

我披上外套,風衣下擺被風拂起,小霍站在身邊替我撐傘。

時間過得很快,十月下旬,一位重量級人物出面指示,對這種鉆空子的經濟蛀蟲零容忍。趙家給出的致命一擊正中命門,徹底斷絕了侯廣嶽的翻身余地。

決策已下,鐵證如山,後續進程頓時迅速不少,這場拉鋸戰終於到了落下帷幕的時刻。

宋城雖然已經離開,但因為和他關系密切,我不得不應付了數次審查,也謹慎行事了一段時間,幾乎不怎麽出門,更別提離開京城。

但有趙遠的背景在,這些只是走個過場而已,不會對我造成什麽實質性影響。

如今風波已定,我總算能去S市一趟,為幾件必須了結的事畫下句號。

陸驚帆住院了,沒法親自來接我——對於這件事我完全不驚訝,他的身體已是強弩之末,能撐到今天不倒下實屬奇跡。

不過下飛機後的第一站是醫院,這件事足夠荒誕了。

雨並不大,在外面走了短短一截路,甚至沒沾濕我的外衣。陸驚帆的助理等在門口,趕忙迎上前對我低語幾句,我略一頷首,推開門進了病房。

陸驚帆正垂頭坐在窗邊,對我進來也沒什麽反應。

窗戶大開,秋風夾著細雨呼呼刮進來。見他如此不愛惜自己,我忍不住皺眉,走近幾步幫他關上窗:“你的肺不好,一身病號服能有多厚,還吹冷風,嫌自己活得久了麽——”

話說到半截,我閉上嘴,瞪大眼睛盯著陸驚帆。

他消瘦得極其厲害,原本無甚好氣色的臉更是一片雪白,連嘴唇的血色都褪得一幹二凈。整個人沒有半點精神勁,死氣沉沉,仿佛下一秒就要在風裏破碎。

再仔細看,他的黑發裏摻雜著不少白發,硬生生為那張還算年輕的面孔添了一分老態。

楊沉所說一夜白頭絕非誇張。

所有數落悉數化作一聲嘆息,我揉了揉眉心:“要是知道你變成這幅鬼樣子,我應該早點過來。”

陸驚帆擡眼,難得放下了往日刻薄姿態,沒有用難聽話語回擊,反而輕聲說:“老師拒絕見我。”

“哈?”我詫異道,“他被自己的學生陰了一回,估計正滿肚子火氣,不願意和你見面不是很正常?”

“我明白,可是真到了這一天,才發現有多難熬。”

他低聲說:“我已經很久沒有老師的任何消息,見不到他,不知道他心裏怎麽想……我不怕老師恨我,只怕他連看我一眼都懶得看,也不要我的幫助,直接把我丟掉。”

看不慣他這副患得患失的模樣,我說:“你多慮了,陸長柏在坐牢,又不是度假,哪怕他現在對你不滿,過段時間也會接受現實。等他幾年後兩手空空地出獄,早就物是人非,還有誰會幫忙?只能靠你。”

我倒了杯熱水,把杯子塞陸驚帆手裏,無意間碰到他冰冷手指,不禁打了個寒戰:“在此之前,你多少對自己的身體上點心,這樣下去怕不是要走在陸長柏前頭。”

他沒有接穩,滾燙的水被晃出水杯灑在腿上,本人卻完全無所察覺,只握住我的手腕,神經質地追問:“真的嗎?你也認為老師肯定不會放棄我的,對嗎?”

那雙墨色眼睛裏有一絲期冀,我被他如此認真地凝視,什麽脾氣都沒有了,認真安撫道:“當然,當然。嘶,你先放開我,有點疼。”

陸驚帆松開手,看著我說:“對,你是老師的親生兒子,一定清楚他在想什麽……明天,明天你去見他,他肯定會見你。”

我是陸長柏的兒子,又不是他肚子裏的蛔蟲!我頓時無語,但他的精神狀況實在令人擔憂,不敢出言刺激,只好答應。

他情緒稍緩,我趁機問:“我剛下飛機就過來了,還沒吃飯,要不你陪我吃點?”

“好。”

我松了口氣,叫候在門口的助理送晚餐進來——在我進門前助理告訴我,陸驚帆已經好幾天沒正經吃過什麽食物。他昨天去公司時已有點不舒服,硬堅持著開完會議,然後一頭栽倒在辦公室,被緊急送去醫院。

吃過晚飯,我找醫生談了談,得知他早有嚴重失眠和偏頭痛的症狀,平常即使服用藥物,也會徹夜無法入睡。

加上一直以來承受著事業和情感的雙重壓力,這人能堅持到現在也沒出過紕漏,全靠一股超乎想象的韌性。

身體本就比常人病弱,又長期神經緊繃,逼迫自己高強度工作,只會讓病情越來越糟糕。陸驚帆曾被下過只能活到四十歲的判決書,倘若再惡化下去,可能連三五年都無法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