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太監的惡毒繼母](第4/4頁)
聽多了,就沒有人再想聽了。
他在榻上輕輕咳嗽。
翠翠端著盆匆匆忙忙進來,哭著跪在了她跟前,慌亂地問她:“夫人您怎麽了?您不要嚇奴婢……”
“翠翠。”榻上人啞聲叫了一句,擡手將一條毯子遞給了她:“夜裏山風涼,她穿得太單薄了。”
喬紗坐在裏面,低下頭忍不住喉頭發酸地哭了。
翠翠用毯子裹住她,哭著替她擦眼淚,揉著她發僵的手,一聲聲叫她:“夫人、夫人……您怎麽了?”
翠翠跪在她腳邊,擰了溫溫的帕子替她擦臉,擦手,又去托起她臟兮兮的腳,那褲腿上還沾著她嘔吐的穢物。
她慌忙縮了一下,不想讓翠翠碰,翠翠卻更慌了,硬要捧起她的腳來看,“您的腳也痛嗎?傷著了?”
她喉頭裏堵得厲害,只對翠翠搖頭,哽聲說:“太臟了。”
太臟了。
她擡起滿是淚水的眼看翠翠,小小的姑娘哭成了淚人。
她鼻頭酸得厲害,低著頭掉眼淚,喃喃自語一般說:“我又臟又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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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臟又臭。
床榻上的人看著喬紗。
她坐在椅子裏,沒了半點得意、驕縱和耍心機時的洋洋得意,她像是一個脆弱孤獨的小姑娘,坐在那裏難過地說,她又臟又臭。
她嘔吐時會崩潰哭,會讓翠翠出去,他想不止是因為她疼,她難受,而是因為她不想讓人看到她那樣。
看到她,又臟又臭。
這一刻,他竟然與她共情,膝蓋上的痛一陣陣傳來,沒有感受過的人不會明白,最痛苦,最折磨的,不是疼痛。
是他變得又臟又臭,無法自理時的自我厭棄。
他覺得,他不再是一個人,當他被抱上馬車、抱上輪椅時,他的驕傲和自尊被一次次碾碎,早已不復存在。
他活著只是為了報仇,為了救出那些護著他淪陷在宮中的人。
他看著眼前的她,就像看著他的同類。
原來這世上早已崩潰的瘋子,不止他一個。
“不臟,夫人一點也不臟。”翠翠哭得止不住,她從沒想過那麽愛漂亮,愛幹凈的夫人會說出這種話,她的心都碎了,“奴婢替您擦幹凈,擦幹凈就不臟了。”
夫人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像個失去力氣的木偶娃娃一樣,任由她擦洗,她的心裏就更難過了。
翠翠只好低著頭仔仔細細地替她洗幹凈褲腿,用力地洗幹凈。
夫人忽然伸手托起了她的臉,紅著眼眶對她說:“剛才趕你出去,你別生我的氣。”
翠翠一下子繃不住地抱著夫人哭了起來,她怎麽會生夫人的氣,夫人打她罵她,她也不會生氣,只求菩薩保佑夫人無病無災,再不要這樣痛苦了,她願意代替夫人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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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站著的長守和平安,聽著裏面的哭聲,更是摸不著頭腦,那位夫人怎麽了?怎麽突然發瘋了一樣要殺人,又突然哭得像個脆弱的小姑娘?
而他們貴人,居然不生氣?
何止不生氣,沒過一會兒,翠翠就抱著被穢物弄臟的床單被褥出來交給他們,說他們貴人讓他們洗幹凈。
又抹著眼淚進去收拾屋子。
兩個人抱著床單被褥,就聽見房間裏,他們貴人聲音好不溫柔地說:“夫人若不嫌棄,今晚就和我一起睡吧。”
平安瞪大了眼睛。
長守也吃驚,他們貴人從前可是被人碰一下衣袖,就要燒掉一件衣服的怪……貴人。
現在居然屢次和這位謝家小夫人,同床共枕。
乖乖,這位謝家小夫人到底是掌握了什麽驚天大秘密,翻身的法寶,能讓他們貴人犧牲如此巨大,連色相都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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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裏,他靜靜地等著喬紗回應,不知為何心裏竟在想,他的傷口沒有臭味吧?
她會嫌棄他,又臟又臭嗎?
就像在那間屋子裏一樣,她毫不掩飾嫌棄地捂住鼻子,對他說:又臟又臭。
可她只是點了點頭說:“我沒有什麽好嫌棄的。”
他看著她,心中莫名其妙收緊,他不太喜歡看到她這副樣子,他喜歡她得意洋洋地和他鬥心機,幹脆利落地殺掉他。
昏暗中,她把毯子遞給翠翠說:“你用衣服和被子鋪一鋪,今晚先湊合睡。”
翠翠擔心地看著她,一面覺得夫人和個男人一起睡,是不是太不好了?
可一面又覺得,夫人已經這麽難受了,總不能讓夫人和她一起睡硬板床。
翠翠又看了一眼床榻上的那位貴人,心裏想:算了算了,名節在這一刻算個屁,夫人只要能舒舒服服,開開心心就好。
反正那貴人雙腿殘疾,那副樣子也不能對夫人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