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步(第2/3頁)
他們像第一次約會時手足無措的戀人,行至門口又退回,在彼此青澀的沉默中,消耗掉正在倒數的時間。
這場相見隆重而倉促,一切反應未經潤色,都是最原始的本能。
她茫然地想,她好像說了要做兄妹,可兄妹應該是什麽樣的呢?
她局促地咽了下喉嚨,問他:“要喝點什麽嗎?”
他像是笑了下,這是相見的幾個小時裏,她第一次看到他笑。
雖然和以往不太一樣。
他說,“不用這麽客氣。”
時間的滾輪切實地碾壓過身體,曾經再親密無間的人,也會看到它畫下的縫隙。
該怎麽去填補呢,她想,她連在他面前任性都不會了。
她今晚一直不太舒服,但只當是晚上不小心吃了太辣的東西,直到此刻,剛想說些什麽,小腹處的刺痛愈發尖銳,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
陳賜:“生理期?”
她沒想到這個月的例假會這麽不湊巧。
不湊巧地趕在這一時這一刻,不湊巧地反應強烈,不湊巧地陣陣作痛。
“去洗個澡吧,”陳賜說,“家裏有沒有紅糖?”
她本感覺懊惱,但看到他打開冰箱的背影,突然又覺得,這一切,好像也算幸運。
她被陳賜趕上床,蓋了兩層被子,腳底還貼著一個熱水袋。
她蜷在床頭,整個人似乎都因為姨媽期,而變得柔軟很多。
陳賜沖好半杯紅糖水,遞到她面前。
小姑娘垂下眼睫,說,“我不想喝這個。”
話音正落她才覺不對,這分明是十六七歲的宋嘉茉才能開口說的話語,不該是她此刻的回答。
於是她抿了抿唇,又在下一秒端起杯子,一飲而盡。
成年人是沒有撒嬌的資格的。
她反復地,抑制住自己想展露出的本性。
好在陳賜沒說什麽,他一向不會講太多,只是坐在她床邊,將燈調暗了些。
他問:“會不會冷?”
她搖頭說不冷,頓了片刻,又道:“但是熱水袋半夜就冰了。”
“我也不想開空調,”她說,“悶。”
陳賜從旁邊挪過來一個小太陽,看起來是她的常用。
“那開這個吧。”
她摸了摸被角,“這個一直對著,容易燒著。”
“嗯,”他說,“那我幫你看著。”
明明是帶他來包紮,到最後,又變成他照顧她。
她覺得自己好奇怪,他不在的時候分明什麽都能扛,可他出現了,連一月一次的例假都變得這麽脆弱。
她一面嫌棄這樣的自己,一面又忍不住地,在他好久好久都沒感受過的溫柔裏沉溺。
宋嘉茉輕輕掖了掖被角,小聲道。
“我聽大伯說,你談戀愛了。”
“沒,”他說,“室友打電話的時候亂講的。”
“……噢。”
她抿抿唇,心臟輕了一截。
她躺下去,閉上眼睛,過了會兒,又睜開。
實在是太困了,可好像睡了不到十分鐘,她又睜開眼睛。
他坐在半明半暗的昏黃燈光裏,眼睫下壓,目光垂落。
“睡吧,我不走。”
她聽到他說。
她的手想探出去,最終還是克制地收回,緊緊抓著最靠近他的那處被角,然後慢慢睡著。
一覺睡醒,似乎正是天亮,她對著窗戶,又想到什麽,猛地轉過身。
座位上已經再沒有人。
這場景和五年前他離開那天精準地重合,她頭腦重歸一片空白,赤著腳跑下床,站在門口,客廳仍舊空空蕩蕩。
讓人疑心昨晚,會不會也只是她太過思念,杜撰出的好夢一場。
她站在門口,輕輕閉上眼睛。
哢噠一聲,門鎖響起,陳賜拎著半袋東西重新回來,身上還裹著清晨的霧氣。
好像突然有根緊繃已久的弦,在這一刻斷掉了。
輾轉反側,失而復得,這一刹情緒崩潰,壓抑的情感潰不成軍,她瘋了一樣不管不顧地撞進他懷裏,狠狠咬住他的肩膀,似是發泄掉這漫長、漫長時光中的哽咽和難捱。
後面漸漸哭出聲來,她背脊抖動,好像又回到某個十六歲,擁有不理直氣壯也可以放聲大哭的資格,成長衍生出的盔甲被敲碎了一小點,露出一絲真實的、脆弱的、需要被保護的自己。
“別哭了。”
他說。
但除了這樣,好像再不能做更多。
陳賜將她懸空抱起,以避免長時間地受涼,袋子被他扔到一邊,騰出的那只手無所適從,最終,只能輕撫她的背脊,像是安慰。
她好像哭了很久,將攢了五年的感情通通傾訴幹凈,到最後,陳賜大半個肩膀都被她哭濕,心裏也痛快了不少。
宋嘉茉緩緩從他肩頭離開,又意識到這個姿勢有些尷尬,裝作去拿紙巾,默默地爬了下來。
他說,“我只是睡不著,看到外面開門了,去買點桂圓和紅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