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高任鳥飛(第2/5頁)

倒是祖家,名義上無比恭順,但其坐鎮東南,手底下還有海貿生意,又因其在東南平定海匪,於東南之地百姓心中有著極大的威望。

錢糧在手,民心地方在手,早年,無非是擔心中樞的忌憚,故而一直謹小慎微。

這次燕人攻乾,一路殺到了上京城下,乾皇發勤王令,可以說,乾國中樞之威望已然掃地。

威望這東西,說來無用,其實又有些用,等這次祖竹明回去,你且看著,祖家軍定然不會再藏著掖著,招兵買馬擴充實力是必然之事。

祖竹明這人我見過,看似溫良,有儒帥之風,實則人中龍鳳,心有溝壑,且在海上漂過的人,一如你們燕人在荒漠上馳騁,天高海闊地見多了,心,也就野了。

再有者,例如大燕先前之門閥,其根基過於依賴黔首,自以為掌握著黔首土地,就可真正意義上的代天子牧民,實則是一廂情願罷了,歷代燕皇定然沒有一個不想動他們的,只不過是當代陛下找到了機會罷了。

待得動手時,十萬鎮北軍月余就蕩平大燕門閥,嘖嘖。

所以,人還是要兩條腿才能走得安穩,得學祖家,不能學鐘家,更不能學大燕門閥,夢想著自己是姬家的左膀右臂互持互存。”

“您說得對。”

“當然了,老夫說的,你未必不能想得到,從初次相見再到一起歸燕,且在這兒住了這麽久,說句心裏話。

老夫瞧別人,都是權位愈高,其野心愈大,瞅見了那尊龍椅,才能去想著自己坐上去是何等感覺。

你們不一樣,你們似乎從一開始就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地想做那忤逆犯上之事。”

瞎子笑了笑,道:

“其實也不是。”

“不是?”

“只是覺得渾渾噩噩地過日子,未免過於無趣,我們想的是,既然好不容易在這世上生了一遭,總得讓自己活得精彩點兒舒心點兒,自在一點兒。

這想要自在,就得往上爬,沒法子的事兒,也不是非要做什麽忤逆之事兒,跟您撂一句心裏話,九五之尊的位子,對我們,對我家主人而言,其實真沒那麽大的吸引力,但又矯情地想要頭頂上有朝一日真的沒人可以壓著你,那樣日子才過得自在。

類似這般躺在這兒曬太陽時,頭頂上才沒有那烏雲遮擋。”

“繞來繞去,還不是一個意思。”溫蘇桐沒好氣道。

瞎子有些訕訕地點點頭,

“確實是一個意思。”

“其實,老夫不是很看好你們。”

“我知。”

“但老夫反正破罐子破摔了,這麽一大把年紀了,生死也早已看開,現在連身後名都不奢望了,也就可以胡著性子隨意看看,純當湊個樂子。

先前說的這幫溫家兒郎,騎射不得,武勇也無,但到底是一家人,老夫入仕之後,宦海浮沉終得善終,究其根本,還是因為老夫是乾國官場之中少數的實幹者。

老夫不喜誇誇其談,至戶部,就親算錢糧,至工部,就親入工坊,至運河司,就親上河堤,不管朝堂上鬥得多厲害,也不管哪位相公派系主政,終歸是要有人能真正做事和會做事的。

荒年餓不死手藝人,這做官兒,也是一樣的道理。

這些個溫家兒郎,也沒什麽經世之才,但入軍後當當文書,做做文案,倒也算是一把好手,老夫家教如此,俱都是操練過的。

日後你家主人若外放城守,手底下也得有些懂俗務的人來幫襯著才來得方便,好說歹說,大家都是親戚,也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那是,那是。”

這時,外頭來了幾匹馬。

瞎子開口道:

“是主人回來了。”

“呵,老夫最奇怪的一點就在於這裏,你這明明眼瞎不能視物,卻像是什麽都能看見一般,這不是什麽眼瞎心明所能解釋得通的。”

“還真是如此。”瞎子回應道。

月馨又親自去搬了一張靠椅過來,重新沏茶,等鄭凡來了躺下去後,月馨又去搬來了一張椅子給四娘坐,自己則站在旁邊伺候著。

鄭凡摸了摸茶杯,四娘會意,起身去拿了一些冰塊過來,又取了海碗。

熱水下去,再添上冰塊,鄭凡端起來直喝了一大碗。

溫蘇桐看著鄭凡,感慨道:

“到底是年輕人,火氣旺。”

口渴的時候,喝茶不過癮。

鄭凡又躺了下來,講真,明明頭頂太陽不錯,但夾在一老一青倆銀幣之間,居然有些陰風陣陣的感覺。

“敘功下來了,本來可以直升遊擊將軍的,不過據說是趙九郎建言,想讓我去晉國新地任一城守。”

說到這裏,鄭凡也忍不住笑了。

這真的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頭。

“那感情好。”溫蘇桐很高興,繼續道:“晉地新附,人心不穩,局面不穩,看似艱難,實則有大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