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 史筆如刀(第4/7頁)

“但奴家,真的不介意啊,主上完全不用憋著自己,奴家不是在裝賢惠,也不是在說反話。”

“我也不是。”

“那如卿妹子豈不是會很傷心?”

“我與她說過了,她也理解了。”

“但奴家這裏,事情真的很多呢。”

“你忙你的,今晚,我陪著你,來,我為你研墨。”

“主上。”

“嗯,別客氣。”

“奴家用的是炭筆。”

“……”鄭伯爺。

……

晨曦將現時,

屋門被從裏面推開,

劍聖從屋內走出。

瞎子則順勢起身,笑著問道;“您感覺如何?”

劍聖笑了笑,道:“感覺,想現在就找田無鏡再打一架。”

“您必勝。”

“也勞累你了,在這裏守了這麽久。”

“應該的。”

“鄭凡呢?我得謝謝他。從進盛樂城開始到現在,我於劍道之悟,精進良多。”

“主上留下話了,說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氣。”

劍聖點點頭,他本就不是什麽迂腐之人,看了看天色,劍聖開口道:

“忽然,想喝點兒了。”

瞎子馬上道:“成,我去讓人置備盤花生米,再配一壺黃酒,三個酒杯。”

“三個?”

“這酒,自然得去苟莫離在的屋子喝,味道才更足。”

劍聖笑了。

……

奉新城外,

一輛馬車在緩緩地行使,

一隊騎兵,分列左右,進行護送。

前方出現一座臨時搭建的亭子,一張木頂,三側擋板,留一面通風。

亭內,

坐著一身著白色的蟒袍的男子。

馬車外圍的騎兵即刻散開,馬車於亭前停下。

車簾被掀開,一個白發老者在仆人的攙扶下,從馬車上下來。

老者身著一身黑色的長袍,身形看似瘦削,眉宇之間,卻宛若有罡風之氣。

乾國文聖姚子詹曾自嘲過,

他說自己一生行的是荒唐事,做的是荒唐詩,做的是荒唐人。

這不是自謙,而是因為他確實放蕩不羈愛自由,於詩文中,他自由,於朝堂上,他自由,於家族裏,他亦是自由。

為了配上自己上述的三句荒唐,

姚子詹還特意點上了另外三位。

大乾江南有一大儒,一甲子之前,就文氣遠揚,卻一生拒絕入仕,中舉立家,為家族田畝免去賦稅報了家裏養育之恩後,沒去上京參與春闈,而是一甲子如一日,行走於民間,辦私塾,不收束脩,教窮苦人家子弟識文斷字;

其年輕時,佳作不少,但執其教尺後,所念所誦,皆以三字經以及一些啟蒙詩為主。

卻被姚子詹奉為一生做的是正經詩,畢竟,沒有比教書育人,有教無類,更正經的詩文了。

大乾西山郡,曾有一位讀書人,春闈得中,殿試上,被官家親點為探花,卻未曾去續寫那探花風流韻事,而是於半年後,辭官歸鄉,西山郡因旱災頻發,所以是乾國裏少數的窮困之地。辭官歸鄉後的他,便帶著族人和鄉民,開挖水渠,設計河道,一做,就是二十年,久經風吹日曬,曾經的探花郎,如今看起來,和老農,沒什麽區別。

讀聖賢書,做聖賢事,再者,民以食為天,社稷,以民為重,故而,他便是一生行正經事。

第三位,

不是乾人,

而是一位楚人。

其出身於大楚陳氏,陳氏,也是楚國二等律貴族,但其人卻非陳氏嫡子,甚至,不是庶出,乃是,私生子。

其一生,隨母姓,姓孟,名壽。

孟壽成年後,入大楚文史閣,與其座師一同修整了《楚史》,記敘的是從初代楚侯入楚至當下。

《楚史》修撰完成後,三十歲的他,入晉,受聞人家邀,修撰《晉史》,七年得以修成。

聞人家許以千金,想讓其於《晉史》中,為自家美言,春秋筆法一二。

但其依舊固執地在《晉史》之中堅持留下一筆,自徳宗皇帝後,帝族大權旁落,三家分晉之象已露。

直接點名了,晉皇一脈的權力,是在徳宗皇帝後,開始被司徒家、聞人家、赫連家這三個封臣家族分食。

聞人家因為這一句,關押了他三年,期間,威逼利誘,均未能逼其改筆。

後,聞人家老家主離世,新家主上位,其人敬重孟壽風骨,赦其離境。

自此,世人都稱孟壽,史筆如刀。

修撰《晉史》的七年,加上被囚禁的三年,離開晉地時,孟壽已經四十了,後來,有文人因此做詩,而立入晉不惑出,春風依舊少年郎。

孟壽沒有歸楚,而是受乾國官家之邀,入了乾,於上京翰林院,花了三年時間修撰了《乾史》。

故而《乾史》開篇太祖皇帝本紀中就直言,太祖皇帝掠其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