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四章 平野伯走單騎

“太後安歇了麽?”

攝政王對身邊的一個太監問道。

“回王上的話,太後已經安歇了,先前派人來問王上今晚喝了幾碗粥,奴才見王上和孟大人在下棋,就自作主張地讓粥多熬了會兒。”

攝政王點點頭,對孟壽道:

“愛卿陪朕進點兒吧。”

“謝主隆恩。”

粥,上來了。

不是白粥,而是加了一些配料進去,烹煮的方式也不同,所以很香也很鮮美。

喝粥養身養胃,其實是不錯的,但粥和粥,是不同的。

棋盤撤下去後,

君臣二人就著先前下棋的石桌慢慢地吃著。

“以後,再想安生地吃粥,可就難嘍。”

“是王上您想過這苦日子的。”

“嗨,還不是因為原本的安生日子過不下去了不是?”

“臣,不這般覺得,臣以為,就是清淡白粥配小鹹菜,也能吃得可口。而粥好喝不好喝,關鍵在於這筷子,這碗,這碟,是不是自家的。

臣在楚地一直有幾畝田,陳家代為照料,每年出產,也都記在臣老宅賬上,臣以前在穎都修史時,經常能吃到自家田裏種出來的小米;

臣在晉地,臣在乾國,臣在燕國時,家裏也有一老仆,每年都帶一袋家裏的米給臣送來。

他年紀大了,送不到了,就讓他兒子送,現在,是他孫子在給臣每年送了。

說是什麽鄉愁加進了碗裏,那是虛的;

說白了,

還是自家田裏所產的米,熬粥才香,香得踏實。”

“愛卿這話說得,倒是熨貼,讓朕心裏舒服多了。”

“文過飾非,春秋筆法,本就是史官嘴上不要但卻是最拿手的活兒。”

“哈哈哈哈。”

攝政王發出了大笑。

少頃,

攝政王攪動著手中的小勺,

道;

“將那些,都打爛了,朕就能著手,去做自己的碗筷了。”

“臣修史以來,看得最多的,是國勢傾頹之下的得過且過,上位者總有千萬種理由為自己開脫,開口閉口循序漸進,提筆研磨治大國如烹小鮮;

他們看重的,是精妙的瓷器,仿佛寶貝得不得了,動輒天下蒼生為念;

但臣又看到的是,那些人口口聲聲精美得不得輕動的壇壇罐罐,在打碎了一地後,往往繼任者又能很快地給收攏起來。

這天下,真有那麽精貴麽?

臣覺得,不見得。

他們精貴的,不是這天下,而是……”

攝政王開口接話道:

“而是他們自己屁股下面的這把椅子,是他們這一族子孫世代的富貴榮華,是他們和天子共治天下的權柄。

讓他們交出他們所有的,是不可能的。

所以,

朕只能自己去搶。

這面子上,

必然會不好看。”

孟壽俯身道;

“王上,臣編纂四國史書,只看見了四個字。”

“愛卿請言。”

“成王敗寇。”

“對,對啊,這世道,其實就是這般,哪裏來的什麽自古以來,哪裏來的永世不變?

大夏當年何等風光,說崩也就崩了;

日後就算是史書說朕苛刻貴族,忘記了當年貴族先祖和我熊氏先祖一同開業之情,毀了天下共享之的承諾;

那燕國呢?

燕國皇帝馬踏門閥,不也成了麽?

那晉國呢?

虞氏對待封臣如何而封臣如何對待虞氏的?

成王敗寇,

成王敗寇罷了。”

攝政王攤開手,

道:

“茶。”

兩杯香茗端上來。

攝政王端起茶杯,沒喝,而是灑在身側地上。

“以茶代酒,先敬郢都,敬那一句,一將功成萬骨枯。”

孟壽則端起茶杯,

道;

“可惜臣老了,否則臣真想為王上身邊一待詔,為王上寫那起居注。”

“是昏是明,還不得明朗呢。”攝政王笑道。

孟壽搖搖頭,

道:

“史家眼裏,沒有昏和明,最怕的,是中庸。”

“一般,小說家才這般覺得吧?”

孟壽笑道:

“拿筆杆子的,都一個樣。”

……

昭文通現在很痛苦,

他原本在這裏駐紮著對應著那支燕軍,應該是燕國平野伯部。

第一次,

楚軍可以利用自己的騎兵優勢去擠壓燕軍。

昭文通很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機會;

沒吃過豬肉又怎麽可能沒見過豬跑不是?

可能騎兵在其手裏用得沒有燕人將領那般精湛,但大概該怎麽用,該如何發揮出騎兵的性能,軍旅這麽多年,家傳又這般久遠,怎麽會不曉得?

所以,

布兵壓陣,

騎兵壓縮,

昭文通成功地將燕國平野伯部給壓縮進了一座縣城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