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一章 朕,來了

正式的龍袍,被褪去了。

魏忠河選了一件黑色的便服,呈了上來;

皇帝在宮內,不會成天穿著龍袍的,越是帶有象征性意義的服飾,其象征性意義越重,穿起來,也就越不舒服;

百官的朝服,同理。

所以,在下朝後,燕皇都會換上便服,但就是這便服,也都是有講究的。

哪一件,哪一套,都有章程,甚至,有些時候逢到什麽時節,皇帝就得穿什麽衣服,以祈風調雨順。

每件衣服下的花紋,配飾,都有不同的意味。

畢竟,皇帝還有另一個稱謂,叫天子,天之子,代天牧民,即為神。

“換一套。”

“是,陛下。”

魏忠河又換了一套過來。

燕皇掃了一眼新呈上的衣服,搖搖頭,道:

“白袍。”

魏忠河愣了一下,天子,很久都沒穿過白色的衣物了。

曾幾何時,燕皇還是王爺時,喜白;

誰都有年輕的時候,誰都有不羈的時候,

白衣飄飄,紙扇在手,掛墜輕輕搖晃,

小橋流水桃花,

微風細雨芳草,

白雲斜陽翠柳;

燕人,不是不懂得優雅,大燕的皇帝,年輕時,也曾這般優雅過。

田家小姐當年對翻墻進來的登徒子芳心觸動,

閔家小姐在嫁進來之前,可是自己挑選過夫婿的,

沒一副好皮囊,

沒一個好氣質,

純粹靠那勞什子的權柄身份地位,那也是不可能的,畢竟,田家女不缺勢,閔家女,也不缺財。

魏忠河記得,

自陛下入主東宮,成為太子後,就不再穿白色了,連帶於其他顯得飄浮的顏色,陛下都不願意再碰。

登基後,

除了黑色的龍袍外,

陛下的其他衣服,全是以黑為主。

大燕,尚黑;

黑,代表著莊重,代表著一種肅穆;

而今日,

皇帝卻要穿一身白衣。

燕皇雙手撐起,

魏忠河和身邊的兩個宮女一起幫燕皇將衣服穿上。

魏忠河自己,更是將配飾,小心翼翼地掛好,最後,更是輕輕揉了一遍穗兒,將其理順。

每套衣服,對應不同的配飾。

小宦官拿著的盛放衣服的托盤裏,還剩下一把扇子。

魏忠河拿起扇子,準備呈送給陛下。

燕皇低頭,看著扇子,

笑著搖搖頭,

道:

“不是年輕時那會兒了。”

沒拿扇子。

禦書房門口,

鑾駕已經就緒。

前後各有八個太監蹲伏在地。

這是一頂轎子,轎子上有蓋,有簾子,裏頭,還有皮毛遮蓋做保暖。

燕皇坐了上去,

魏忠河一揮拂塵,

道:

“起駕。”

總計十六個太監,擡起了鑾駕。

“陛下,去哪兒?”魏忠河請示道。

“隨便轉轉。”

“……”魏忠河。

魏忠河不可能像以前那樣,喊一聲:

陛下有旨:起駕去隨便轉轉。

所以,魏忠河只能自己走到前頭,示意後面的隊伍,跟著他走。

這個時候,魏忠河不敢多想,也不敢多問,該有的心理準備,他老早就做好了。

那一屋子的角先生都已經被他封存留給下一任,還有什麽放不下的呢?

別人,是守得雲開見月明;

而他,

則是想要護衛著這條真龍,最後的歲月,身為一個閹人,也算是自己生命得以以另一種形式去成就完整了。

鑾駕在宮內,開始轉悠。

燕皇斜靠在鑾駕上,

就著午後的陽光,

欣賞著這座宮廷。

曾經,帶著楚國公主來燕京冊封的鄭凡,對他說過:公主說,大燕的皇宮,比之她楚國皇宮,可是差遠了。

燕皇笑了,

笑得很開心。

因為一位帝王的成就,

從來都不在金碧輝煌,也不在鹿台高棟,不在精致的園林,也不在那綿延無盡的花海。

一個合格的帝王,

他這輩子,

就如同匠人一般,

修,也只修那一座碑!

那座碑上,雕刻著,屬於他的生平,屬於他的……史詩。

那座碑,會被丟於後世。

人們可能唾棄,馬蹄車輪碾壓過去,也可能提前下馬下車,躬身行禮。

昔日,

在楚國公主眼裏,比燕國皇宮繁華十倍的大楚皇宮,

呵,

今何在?

燕皇今日的心思,格外不同。

也似乎是受心情影響,他再看這皇宮的一些角落時,品味出了一種,與以往截然不同的味道。

這座皇宮的精致之處,這座皇宮的用心之處;

他明明在這裏住了很多年了,但這會兒,卻忽然又覺得陌生起來。

隨之而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