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八章 舒服

老祖宗看著範正文半晌,

道;

“我怎麽就生出你這麽個孫子?”

“您說笑了,我是從我娘肚皮裏爬出來,您生的是我爹。”

“一個樣,一個樣,多過了一道罷了。”

“您說的是。”

老祖宗搖搖頭,又道:

“眼下前有狼後有虎的,這事兒,不好辦了,我也是奇了怪了,年堯是攝政王府邸裏出的奴才也就罷了,但這攝政王明擺著是要削貴族之權的,那獨孤家,竟然還鐵了心地聽他攝政王招呼。”

範正文點點頭,道:“這您就不懂了。”

“你懂?”

“孫兒還真懂。”

老祖宗笑笑,擺開雙手,坐在了地上,倒是坐沒坐相站沒站相的標準。

早年間剛嫁入範府時,很多人都想給她立規矩,等到她成範家最高輩後,規矩不規矩的,就不存在了。

“行,你懂,就和我這老婦人說說。”

“祖宗,這世上人,如我範家者雲雲,數之不盡,但總有那麽一些人,和咱範家這種不一樣的。早年燕國出了個田無鏡,沒理由楚國不能出個老獨孤吧?

又不是讓他自滅滿門,無非是交出一些家族權力和地盤,家族富貴還是能延續的,為了國家大義,舍了,也就舍了唄。”

“話是有那麽幾分道理,但怎麽我就聽著這般不舒服,範家怎麽了?”

“在燕人眼裏,我範家是條狗,在楚人眼裏,我範家就是楚奸。”

“誰造的這孽?”

“孫兒我。”

範正文規規矩矩地起身,束手而立,像是在等待著訓斥的孩子。

“呵,大難臨頭了,你這個當家人,範城知老爺,竟還在這裏有閑心思說俏皮話。

是,你兒子媳婦兒早早地就送到燕京去了;

但這份家業,眼瞅著就要丟了,你就不覺得心疼?”

“心疼。”範正文實話實說。

“對嘛,沒家裏的支撐和作外援,那對母子在燕京城,日子也不可能過得太順暢。”

“老祖宗這話就說錯了,範家要是亡了,說不得新君就會更加重用和培養他那表弟了,閔家,是怎麽被燕國先皇滅的?”

“孫子!”

“孫兒在。”

“你這是想成心氣死我?”

“孫兒不敢。”

“我在和你說正事!”

“老祖宗的心思,正文明白,老祖宗是舍不得這範府,舍不得這暖房,舍不得範府的錦衣玉食逍遙富貴的日子。”

“你知道就好,就算我現在連夜收拾包裹行囊出城,躲過了外頭的兵馬,真到了燕京,也是個寄人籬下。

在別人家過日子,哪能在自家舒坦。”

“老祖宗說的是。”

“所以,我現在是在問你,範家,是被你領著走上這條道的,我老早就告訴過你,燕人是猛虎,但楚國何嘗不是一頭狼?

我範家夾在中間如走一根懸木,隨隨便便可就掉下去萬劫不復了。

我要是已經閉了眼,那就隨你折騰,可我還有好一段日子能活呢,指不定還得白發人送你這孫子,這接下來的年景日子,我想順順心心地過!”

“所以,老祖宗是打算把我交出去了?”範正文問道。

老祖宗眯了眯眼,

道;

“你都知道了?”

“在這範府裏發生的事兒,想不知道也難啊。”

“呵,這兩年,你打壓族人,上次借著公主的由頭,又下狠手清理了一批,現在呢?

你提拔的那些大掌櫃的大管事的,甚至還有那些勞什子的按照燕人規矩冊封的帶兵的校尉。

一個個的,都往我這裏跑,想尋個由頭,借我的名義讓我給廢了你,把你丟出去平息楚人的怒火。”

“大難臨頭各自飛本是常態,這和孫兒我是否打壓同族沒什麽幹系,得虧是族裏的那些倚老賣老和別有用心地孫兒早早地就料理掉了,真要是他們現在在範城,哪裏還需要聯絡您擡您出面呐,估摸著直接鼓噪起兵將我這個知府給綁嘍。”

“我問你現在,該怎麽辦!”

“孫兒還以為您老打算將我交出去呢。”

“我沒那麽傻,事到臨頭,交你出去除了證明自己蠢上加蠢以外還能幹什麽!”

“您想聽真話?”

“廢話。”

“第一步,先清理掉那批想要挑頭搞事的,再開府庫,這會兒什麽銀子財貨都不重要了,以重賞提士氣;

第二步,鞏固城防,告訴城裏人,楚軍破城之日就是屠城之時,誰都別想跑掉。

第三步,固守待援。”

“燕人,能趕得到麽?我可是聽說,楚軍的水師已經開進來了。”

“怕是趕不到了。”範正文很直白地說道,“如果只是南面的楚軍,咱說什麽都能慢慢挨著等,可後頭的年堯來了,這城,是真的很難守了,燕人就算想救,水路被堵,走蒙山過來,得什麽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