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來吧!

大澤深處的風,無論哪個季節,都會給人一種細膩婉約之感;

帶著濕滑,撫過你的臉頰,還殘留著淡淡的余味。

如果沒有泥沼中隨處可見的妖獸屍骸以及那布滿瘴氣與毒蟲的點綴,相信會有很多文人騷客聚集於此開辦詩會。

對於本地人而言,只要不是住在真正深處區域,即使身處生活於大澤廣義範圍內,也不會覺得有什麽;

但對於外鄉人而言,大澤這兩個字,仿佛本身就帶著腐爛和惡臭的原罪。

此時,

一處泥沼之中,

一顆腦袋,緩緩地探出。

這不是一顆人的腦袋,臉上布滿了鱗片,細看之下,還能瞧見其雙眸位置所刻畫上去的符文。

它張開嘴,

發出了“呀……呀……呀”的連串叫聲,

緊接著,在遠處,開始有相近的叫聲在回饋。

腦袋又緩緩地縮了回去,

不久後,

一隊人策馬,從這裏飛馳而過,馬蹄揚起了一片泥漿,驚擾了一片蛇蟲鼠蟻。

……

茗寨中央高台位置,

頭發半白面容也開始呈現出衰老之色的楚皇,正和那黃袍青年下棋。

“你姓什麽?”

楚皇問道。

“黃。”

“叫什麽?”

黃袍青年許久沒回答。

楚皇瞥了他一眼,繼續落子,也不催。

黃袍青年自嘲式地笑道:

“取個門第的‘第’字吧,就顯得吃相有些太難看;取個‘一’字吧,又覺得傻乎乎的。

好在平日裏名字用得也不多,就這樣耽擱了。

陛下若是有興趣,可以幫我取一個。”

“那豈不是占了你的便宜?”

“陛下這話說的,這應該是我的榮光才是。”

“那就叫黃郎吧。”

“真是……好敷衍的一個名字。

行,就先用著。”

“名字這事,如何能湊合?”

“陛下的名諱,現在用得多麽?大楚上下,文人作詩公文行書,也都得避陛下的諱;於外國而言,只知道陛下您當初是楚國的四皇子,也曾是楚國的攝政王,現在,是楚國的皇帝;

又有幾個人真能記得陛下您的名字?”

“你的心,很大。”

黃郎伸手捂著嘴巴,又開始笑,道:

“再說句讓陛下您覺得很欠打的話,

天生的。”

“是很欠打。”

“我自己也這般覺得。”黃郎伸手指著自己的耳朵,“打我記事兒起,耳朵邊,就總像是有人在對我說話,說著那些三六不著調的玩意兒,就是現在,還有。”

“哦?”

“否則……”

黃郎目光略微環顧四周,

“否則這幫一直沉睡著好讓自己多苟活一陣子的大能們,又怎會對我畢恭畢敬?

至於再往下的,

我就懶得說了,估計陛下您也不愛聽。

全是些神神叨叨的玩意兒,千奇百怪的願景;

我也曾翻閱過孟壽大人所著的史書,裏面也記載了不少古來聖君與名臣出生時和幼年的奇景。

只能說,

他們沒我會編也沒我會吹。”

“這倒是有意思。”楚皇面露笑容,“你能騙得了他們?”

這幫隱世不出,一直沉睡的家夥,自稱門內,與門外隔絕,他們並非長生不死,而是一直把剩余不多的壽元儲存著,以長眠的方式換取更慢的消耗。

但他們現在,可是全都蘇醒了。

為的是誰,

為的,

就是眼前這個青年。

“我自己覺得是假的,可他們,比我還信是真的,我又能有什麽辦法?

夢裏什麽都有,

可夢醒後,什麽又都沒來。

我甚至懷疑自己得了癔症,是個癡傻瘋子。

但遇到他們後,

我才發現,

原來這世上真的有一群人,比我還更像瘋子。

對了,

陛下,

您相信天意麽?”

楚皇點點頭,又搖搖頭,道:“二十年前,說燕國要一統諸夏是天意,誰會信?”

“陛下您並未回答我的問題,您相信麽?”

“朕,相信是有的,但信不信,看人。”

“和陛下您說話,確實比和他們說話,要有意思得多,有些事情,在他們眼裏,是完全不容褻瀆的。”

“他們,是輸不起。”

“對,就是輸不起,已經壓上了一切,不僅不允許自己輸,還不允許這賭桌,壓根就不存在。”

“你呢,不信?”楚皇問道。

“我和陛下您一樣,是信有天命的,也信這頭頂蒼穹,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但……”

“但什麽?”

“人定勝天這四個字,聽起來有些太假大空了,但換個方式去想想,為何數千年來,無論是民間黔首還是身處高端的煉氣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