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景逸宸率先收回視線,邁開腿繼續往洗手間的方向走。

說實話,他還是有點驚訝的,周衍居然也會來參加這種場合。

他站在洗手台前面,微弓腰,擰開水龍頭用冷水沖手。冰涼的清水沾染在皮膚上,順著手指滑落到指尖。

經過冷水的洗禮,手沒那麽燙了,也許是心理作用,就連頭疼的感覺也瞬間減輕了不少。

他站直身體,抽出一張紙巾慢條斯理地擦手,透過鏡子,視線從自己的臉上挪開,轉移到身後的景象。

周衍不知道什麽時候進來的,正靠在洗手間的門框上,微斜著身子,兩手插兜,懶洋洋地盯著他瞧。

景逸宸想起那天早上,周衍赤.身.裸.體的坐在床頭,也是用這種眼神看他。

帶著傲慢,審視,壓抑的薄怒,還有微不可察的一絲絲好奇。

兩人目光接觸,都沒有開口說話,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微妙的寂靜。

男人在打量他,從上到下,毫不避諱的那種,目光放肆無禮,卻有與生俱來的紳士感。

景逸宸站得筆直,淺色西裝盡管樣式簡單,但是很襯托身形,顯得他看起來格外高挑挺拔。

透過鏡子,他面容淡漠地回視,眸光平靜的就好像他與身後的男人從未見過。

他與周衍的關系,還真是詭異的尷尬。要說兩人認識,他們之間的交集並不多,要說不認識,卻發生過最親密的關系。

每次碰面,雙方都要用眼神博弈半晌才肯罷休,像是天生的對立面,永遠沒辦法站在一條線上。

這次是他先收回視線,將手中用過的紙巾習慣性地卷成兩圈,然後扔進左側的垃圾桶。

他的小習慣被周衍看在眼裏,可能是覺得有趣,像是發現了什麽好玩兒的新鮮事,唇角彎起一道淺淺的弧度。

從某種程度上評價,景逸宸不管是在做什麽,有沒有開口說話,他的一舉一動都格外賞心悅目。

大概是因為他的眼尾有一些微微上揚,眼睫又纖長的緣故,周衍盯著他看半晌,總覺得他身上有一種獨特的氣質,看起來和別人不一樣。

這是陸知燃喜歡的男人。

忽而想到這裏,周衍看人的眼神立刻冷淡了半分。

景逸宸轉過身,倆人面對面,一張臉仍舊沒有多余的情緒,只有鏡片下的眸子透出來點點亮光。

微妙的僵持感持續了幾分鐘的時間。

周衍見他一動不動,輕笑了聲,終於是開口:“景院長,你一直看著我做什麽?”

景逸宸推了推眼鏡,如實說:“你擋我的路了。”

“......”周衍嘴角笑容僵了一瞬。

景逸宸邁起步子,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微啞的嗓音又道一句:“借過。”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距離近了之後,他明顯感覺到周衍身上散發出來一種怪異的情緒,尤其是那緩緩滾動的喉結,像是在無聲訴說著什麽。

容易讓人誤會成緊張,其實不是。

男人依舊靠在門框,姿勢如初,漆黑的瞳孔瞅著他,沒吭聲。

景逸宸擡下眼鏡,帶著點疑惑的語調:“周先生?”

尾音消失的那一瞬間,他看到男人長長的睫毛籟籟顫動,薄唇抿著,好像在極力克制某種情緒。

周衍此刻的心情到底如何,只有他自己知道。在景逸宸開口說第一句話時,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同記憶裏一般,景逸宸的嗓音低沉獨特帶著點啞,像是磨砂顆粒質地的那種磁性,傳到人耳朵裏自帶電流,有電麻全身的本領。

周衍有一個不算秘密的秘密。他是聲控,還是很極端的類型。

新婚之夜那晚他之所以半推半就的從了,主要原因是景逸宸的聲音太過迷人,帶著溫熱的氣息伏在他耳邊,用那種無人能拒絕的嗓音問他——

“可以嗎?”

這聲音撩撥著他的心弦,拉扯著他的神經,致使他被催眠,鬼迷心竅地點了下頭,然後....

然後景逸宸就再也沒給他反悔的機會,抱著他好一通折騰,讓他嘗到了二十七年來從未體會過的感覺,痛苦與歡愉的結合。

想到這裏,他的眼神又在景逸宸的上半身掃過。暗自驚嘆,看外表挺斯文白凈的一人,沒想到脫了衣服.......是那樣的。

豪門圈的露水姻緣,其實很常見。

無緣無故被人壓,周衍確實需要一點時間調整心態,何況這個人是陸知燃藏在心底的男人,總有一種形容不上來的憋屈。

“周先生,請讓讓。”等了半天,景逸宸再次開口,聲音比剛才還要低沉好聽。

周衍克制不住的脊骨一酥,緩緩站直了身體,不著痕跡地深吸口氣,表面不動如山地說:“你離我遠一點。”

聞言,景逸宸並沒有表現出絲毫不悅,真的退後兩步與其保持距離,靜靜觀察著男人的一舉一動,輕輕問:“周先生,你是身體不舒服嗎?”末了,又淡淡補充一句:“我是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