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清空 04

這聲音很近,燕歸回頭看過去,只見顧以羨正站在她身後抱著胳膊擡頭打量屍體,這人在面對如此慘狀的現場時連鼻子都沒皺一下。

“外面都交接好了?”燕歸沒回答她的問題,轉移了別的話題。

顧以羨瞥她一眼,神情有些倨傲,似是沒想到這人竟然這麽自然的反問自己,明明是剛認識沒多久的同事,大寫的不熟。

燕歸是了解這人性格的,被她那樣的眼神看了也不生氣,只是心裏有些復雜的感覺,又酸又苦。曾經的溫柔依賴都已不見,而自己也不再是曾經的那個人。

“我進來的時候看到你在跟分局看守的刑警交接,所以問問。”顧以羨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你跟她說話時賣個可憐,她的心便也會軟一些。

果然,顧以羨聽了她病懨懨的小輕聲,反而有些顧不上她倆到底熟不熟了,說道:“我的人已經把現場的區域全部控制了起來,如果看到有問題的人會立刻通知我。”

燕歸明白,手段殘忍的兇手多數都會在作案後尋找機會回到現場,他們需要感受虐殺帶來的快感。

沒再說什麽,燕歸似乎看屍體看夠了,她讓任悠然叫幾個人進來,幫她把屍體一塊一塊從墻上取下來,還叮囑他們不要破壞插在屍體上的釘子。

這個工作挺費勁的,任悠然從刑偵二隊叫了幾個個子高的男刑警來,指揮他們把墻上的屍塊一一取下擺在地上。

燕歸蹲在地上仔細觀察屍體,死者被肢解成了六塊,身上光是肢解的創口就非常多,查找死因就成了本案的關鍵。

燕歸戴著手套摸了摸死者的胳膊和腿,道:“看屍僵程度死亡時間已經有6小時以上了。”

她又摸了摸死者的頭顱:“後腦有傷,有可能是被鈍器擊打。”

跟她進來的年輕法醫很有眼力見,知道這是燕歸讓他做記錄,也是給他機會在教他,忙一邊聽一邊認真記錄。

顧以羨看著燕歸專注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麽也突然來了興趣,蹲在燕歸旁邊認真地聽。她視線多數時候是落在燕歸身上的,燕歸都察覺到了,只是沒說破罷了。

燕歸掀開死者的眼皮看了眼,又拿起一只手看了看指甲,她眼神微微一沉,緩緩說道:“眼瞼有出血點、指甲青紫、眼球突出、口唇青紫……初步判斷是機械性窒息死亡。”

顧以羨下意識問:“勒死的?”

燕歸搖搖頭,說:“具體的還需要做進一步的解剖,機械性窒息死亡的原因很多,還不能輕易下判斷。”

又簡單看了看屍體的其他創口,很多細節需要進一步屍檢來發現和確定,燕歸站起身說:“拉回局裏解剖吧。”

現場等候的刑偵人員應了一聲,進來把屍體裝袋搬了出去。

燕歸掃了眼現場,視線落到書桌上的一個酒杯上,這杯子裏還有滿滿一杯紅酒,她拿起酒杯看了看,杯壁和杯口上沒有痕跡,死者應該沒動過這杯酒。

燕歸鼻子湊到酒杯口聞了聞,神色立刻一變,她盯著酒杯看了會兒,扭頭對跟在身邊的年輕法醫說:“提取這個酒杯裏的酒帶回去做檢驗。”

屍體已經拉回局裏,燕歸不準備在現場多停留,她跟還在提取現場痕跡的江望打了聲招呼之後就出了現場。

在書房門口看到正在聽偵查人員匯報情況的任悠然,燕歸過去跟她說:“問問死者的助理,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有什麽人約好要來見他,這些人都要查一下。”

任悠然有些意外地看她一眼,道:“你覺得是熟人作案?”

“光看現場就是很明顯的仇殺。”燕歸側身靠在走廊的欄杆上,“現場沒有翻動過的痕跡,估計這個家裏其他地方也不會有,現場外面非常幹凈,兇手是作案之後就直接離開了。他費盡手段又是肢解又是把屍體釘在墻上的,除了宣泄仇恨之外我想不到別的可能。”

“當然,也不排除兇手是個故弄玄虛的變態。”

任悠然頷首表示贊同,“你先回局裏驗屍,我這邊有了一些發現,回頭整理一下咱們下午分析會碰頭。”

燕歸十分自然地應了一聲,隨意說了句:“放心,我負責死的,你負責活的。”

任悠然渾身一震,她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燕歸。

燕歸話說出口就開始後悔了,但她面上依然沒什麽表示,表情從頭到尾的冷淡。

燕歸想就當什麽都沒說過,但任悠然顯然比她想象中的更敏感,也更執著:“燕博士這句話,我原來有個朋友也經常說。”

燕歸忍住了沒看她,只背好自己的勘查箱,故作隨意地淡淡說道:“任隊的朋友也是法醫麽?那挺巧的,不過也很正常,畢竟我們法醫的職責就是替死者開口。時間緊迫,我先回局裏了。”

她隨口一句話糊弄了過去,帶著幫她記錄的年輕法醫坐現場勘查的警車回了局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