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清空 06

燕歸聽她這樣說,便嗯了一聲算作回應,拿了雙筷子吃了起來。

她們兩個都是濱河人,口味偏清淡,吃不慣辛辣油膩,顧以羨買了四菜一湯回來,都是味道清淡的種類,很合燕歸胃口。

兩人沒什麽話說,氣氛挺尷尬。燕歸不會主動說什麽,她原本性子就沉靜內斂,當初跟顧以羨談戀愛的時候她也少言,多數時候都是顧以羨在說,她只安靜做個傾聽者。如今換了身份,兩人成了徹頭徹尾的陌生人,這樣坐在一起吃飯仿佛已經是上輩子的事,讓燕歸心裏難受。

其實燕歸傷好之後跟省廳的張延旭廳長打聽過顧以羨的事,張廳告訴她顧以羨在一零九長島爆炸之後生了一場大病,好像是精神方面的,情況很不好。後來費了不少曲折恢復了,卻忘了很多事,都是和楚言有關的。

其他都記得,獨獨只忘了這麽一個人,還是曾經刻骨相愛的未婚妻,燕歸對此有過懷疑,她托白兮沫找信得過的心理醫生咨詢一下顧以羨的病情。白兮沫是個富二代,家世顯赫,她早年父母雙亡,繼承了父母名下全部的公司和財產,年紀輕輕就在名利場上打拼,有些人脈和手腕。

目前還沒有靠譜的心理醫生給出結論,燕歸也不著急,她如今身份不同,凡事都要循序漸進,不能操之過急。

而且看顧以羨的情況,她對失憶的事似乎沒有太大的反應,燕歸摸不準她的狀態,都不敢輕易試探。不過她不急,這才第一天,她好不容易重新回到局裏,要查的事情太多太多,所有的一切都要慢慢來,這時候最忌諱心浮氣躁。

許是燕歸太沉默了,顧以羨想找個話題,視線落到她亮著的電腦屏幕上,問:“你在寫屍檢報告麽?”

燕歸收回飄遠了的心思,她沒擡頭,只道:“不是,先做個梳理,現在送去化驗的結果都沒出來,正式的報告不著急,等案子差不多了再寫了入档就行。”

回答完之後又沉默了起來,這人不僅是個病秧子,還是個悶葫蘆,顧以羨有意跟她多說兩句話,但現在她們之間似乎也沒別的可聊的,除了案子。

“這個案子感覺有點兒奇怪。”既然病秧子是悶葫蘆憋不出話,那就她來說好了,“剛剛你驗屍的時候我就發現了,兇手似乎用的手法有點兒太多了。”

燕歸一怔,這個想法跟她不謀而合,終於擡頭看向顧以羨,忍不住打量了她幾眼。

顧以羨被她專注的眼神看得不自在,道:“看我幹嗎?我想錯了?”

燕歸搖頭:“沒,我也有這個想法。”

“嘿,那咱倆還挺默契。”

默契這個詞又讓燕歸怔了怔,她倆確實挺默契的,各個方面都很契合。曾經不止她倆互相這麽覺得,她倆共同的好友任悠然也這麽覺得。那時候她在M社臥底,偶爾碰頭的時候,任悠然會調侃她:“我覺得按照情侶默契的話,以羨更適合做你的聯絡人。”

臥底是個不太討好的任務,且危險系數極高,稍有不慎就可能敗露身份。而這個任務也經常遊離在黑白之間,為了獲得敵人的信任,有時候難免需要做些擦邊的事。在犯罪集團臥底,面對的誘惑不是常人能夠抵抗的,金錢地位生殺大權都能握在手中,要能抗住誘惑,把持一個度,過了就是萬劫不復。

燕歸那時候幾乎是擦著邊來的,她的處境危險,承受的心理壓力巨大,而顧以羨是她唯一的精神慰藉。

風箏高懸於天際,唯一的線握在顧以羨手中。

“你又發什麽呆?”

燕歸回神,她肯定不會說實話,於是扯謊轉移話題:“沒,在想案子。我剛剛簡單梳理了一下,兇手殺一個人卻有很多動作。拖拽、背後類似制約傷的皮下出血、繩索勒死、鈍器擊打以及肢解。他為了殺一個人,動作有點兒太多了,而且鈍器擊打還是死後傷,完全沒必要的一個步驟。”

顧以羨想了想,道:“會不會仇太大了,泄憤?可能覺得勒死他不解氣,於是又打又拽的。”

“光一個肢解就夠能泄憤了吧。”燕歸顯然不贊同這個猜測,“一般肢解和碎屍都發生在熟人作案中。碎屍多數情況是為了藏屍以及延長死者被發現的時間,幹擾警方辦案,但今天這個肢解的行為,更像是一種宣泄仇恨的儀式。屍體沒有被大卸八塊,也沒有被帶走藏匿,而是明晃晃地釘在了案發現場的墻上,兇手壓根兒沒想著藏屍拋屍,肢解更像是他殺人的一個必不可少的儀式,他需要這個儀式來發泄。”

“有了肢解,其他幾個動作就顯得更多余了。”燕歸淡淡說著,她其實心裏已經有了猜測,只是還有一些化驗結果沒出來,她暫時還不準備說。

“對了,申悟這個人,我看任隊那意思好像認識他,你知道麽?”燕歸臥底四年再加上兩年養傷,久久不在司法體系內,對這個申悟沒什麽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