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月彥還記得,那大概是他十五六歲的時候發生的事情。

他本來正安安靜靜坐在窗邊看書,房門卻猝不及防被“砰”地一聲撞開,驚得他險些把手上的書撕破。

他這裏偏僻,一般人根本就找不到這個地方。對此相當清楚的黑發少年第一反應不是什麽強盜匪徒闖門,而是某對鬧事二人組是不是又闖禍了。

畢竟,那兩個家夥會趁著灶門炭治郎還沒發現的時候急急忙忙躲在他這裏也不是第一次,雖然事後絕對會被月彥捅到火神那裏,然後兩人被好好修理一頓。

然而這一次,急急忙忙闖進他屋子裏的,卻是手上染滿鮮血,臉上也沾染了點點血跡的夜蔔。

“你……!”刺鼻的血腥味沖進鼻腔,腥臭的氣味幾乎令人作嘔。注意到月彥的視線,藍瞳的小小神明下意識將手背在身後,光影交接下那雙眼眸泛出妖異的藍光。

他手上的東西還在不斷冒出惡臭的血液,滴滴拉拉順著小孩的手指滴落在地面上。

黑發少年猛然間呼吸一窒——火神的敏銳遠超他的想象,他這裏本來就是木質地板,滴上血跡之後極難清理。到時候灶門炭治郎興師問罪起來,恐怕連他都要受牽連。

“你別跟炭治郎說。”還不等他開口,藍瞳的神明就已經出聲,語氣還十分理直氣壯,讓月彥頭上青筋直跳。

“哈?你莫名奇妙沖進來我把這裏弄臟,還讓我不告訴炭治郎?”月彥挑著眉,語氣鋒銳,相當不爽地看著眼前的小孩。

先不說他們倆本來就互相不對付,月彥根本就不覺得自己瞞的過火神。

而且,照以往的經驗來看,這家夥絕對是因為所做的事會惹灶門炭治郎發怒,所以才避開有可能會去找他的火神,跑到他這裏避難。

夜蔔也沒有跟黑發少年多解釋的意思,小心從懷中拿出一段白布將手上血淋淋的東西包得嚴嚴實實,一言不發出去找水洗幹凈粘在身上的血跡。

隨意一瞥卻看清那到底是什麽東西的月彥霎時間手腳冰涼。

那是鮮活的、剛剛才從人類身上割下來的耳朵。

他沒管之後藍瞳神明幹了些什麽——或者說,那時候的他腦子裏面根本就沒法再處理更多的信息。

那是他第一次如此親密的接觸到這樣恐怖的事實。

他眼前的不是什麽善良的天使,而是俯瞰眾生,視人類為螻蟻的神明。

他不太記得之後到底是發生了什麽。只是隱約記得那一天炭治郎剛進他的房間就臉色巨變,仔仔細細檢查他身上並無傷口之後臉色才勉強好轉。

後來又從金發的滑頭鬼那裏聽說藍瞳神明被火神相當兇狠地罵了一頓,氣得灶門炭治郎接連幾天絕對不肯再給夜蔔買任何東西。

而現在,月彥合上已經有些泛黃的書頁,漆黑色的眼眸微微偏移,無聲看向微微灑落在窗台上的殘紅夕陽,沉默片刻後起身關上窗,將那唯一的一縷日光徹底阻隔。

不知為何,當時已經盡力被模糊掉的記憶不停在腦海裏翻滾,不僅僅夢裏都是那樣粘稠猩紅的鮮血,偶爾閉上雙眼,眼前都被那種駭人奪目的紅色占據。

將光線阻擋在外之後,原本就采光不好的破舊小屋更是昏暗。他沉默無聲地點燃燈盞,靜靜看著那簇火苗在空氣中微微顫動。

這樣一簇微弱的焰苗能夠照亮的範圍實在太小太小,除了書桌旁這樣可憐的咫尺之地,根本沒辦法將光亮投到房間更深處的角落。

“月彥!”門“嘩”的一聲被拉開,殘紅如血的夕陽鋪撒進陰暗的房間,房間裏所有的一切仿佛都被染上一層薄薄的血色。

地板上投下修長的人影,灶門炭治郎正提著籃子往裏走,原本笑容明媚的臉在踏入屋子的那一瞬突然僵硬下來。

火神先是警覺地四下張望,確定這件一眼便可見底的屋子裏面確實沒有任何異常之後才面帶疑惑的看向坐在床邊角落的黑發青年。

青年似乎也對他剛才的動作頗感疑惑,正挑起眉看著他,漆黑的眼眸中透不進任何光亮。

“怎麽了?”月彥的聲音清冷,像是十分不滿灶門炭治郎這樣突兀地打斷他的閱讀。

“不、沒什麽……”灶門炭治郎搖搖頭,心底的那股疑惑依舊未能散去,他已經換上黑發青年最熟悉的溫和表情,走到月彥身前,語氣中滿含擔憂。

“月彥最近,是不是病情加重了?”

“啊……差不多吧。”黑發青年話還沒說完,灶門炭治郎就已經再度起身走到窗邊,伸出手來想把那扇關得死死的窗戶打開。

“現在外面不還是很亮嗎,怎麽這麽著急關窗戶?”

“等等!”察覺到火神的動作,月彥下意識出聲阻止,“剛剛灌進來一些涼風,我才把窗戶關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