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坊間近日不知為何開始流傳一則傳言。

據說,有一種只在黑夜中出現的怪物。

那種怪物只以人類為食。它有著遠超人類的強大力量,即便是實力強大的劍士在這怪物面前也是不堪一擊。

若是在夜裏不慎落單,則會無聲無息被引入至陰森的小巷中,再也不見蹤影。

等到多日後被人發現時,就已經是森森骸骨。就像是被野狗啃食過一般,肮臟惡臭的腸子順著近乎腐敗的皮肉滾落,散了一地。

沒人知道這種怪物到底是從何而來的,更沒人知道這種怪物到底什麽時候會出現。平常人能夠做到的不過是緊緊閉上房門,在黑沉沉的夜裏祈禱一夜安寧。

無辜受到殘害的家庭除了悲痛無比地看著家人甚至無法拼湊完整的殘骸,無聲哀怨命運的不公,悲憤怪物的喪盡天良。

除了在親人靈位前向神明禱告,祈禱親人的靈魂能夠成佛離去,他們什麽都做不了。

而這份禱告,也被神靈清清楚楚聽進耳中。

灶門炭治郎無聲無息站在因親人離去而痛哭流涕的婦人身後,深紅色的眼眸半闔,斂下的眼簾遮擋了眼眸裏的悲哀歉疚。

那樣的慘狀,即便是身為神明的他也不忍直視。

那是對死者的褻瀆。

僅僅是看到那死狀淒慘的屍體一秒,灶門炭治郎瞬間渾身冰冷,僵立在原地動彈不得。

明明天上陽光正盛,地面也在陽光的照耀下微微散發出柔和的暖意,火神卻如墜冰窖,一股刺骨的冰寒順著脊背直沖大腦,幾乎要把他的靈魂也凍僵。

不會錯的。灶門炭治郎捂住嘴,不受控制地倒退幾步,一向柔和的深紅色眼眸中全被震驚和不可思議占據。

空氣中仍然蔓延著微弱的腥臭惡氣,聞在火神鼻中幾乎讓他站立不穩,扶著墻幹嘔。

怎麽可能呢。他想到。

明明,這個世界上沒有鬼不是嗎?

火神拼命想告訴自己,這只不過是自己看錯了——畢竟人類的生命那麽脆弱,說不定只是忽然間暴死街頭,被饑腸轆轆的野狗發現了呢?

灶門炭治郎緊緊揪著胸前的衣襟,華美的黑色華服被他扯出相當難看的皺痕,幹巴巴的留在火神胸口。

可他怎麽可能會認錯呢?

那可是他曾經無數次為此痛恨自己無力的,只有鬼才能造成的悲劇呀。

淡淡的惡臭味仍然彌漫在鼻尖,灶門炭治郎強忍著幹嘔,緊緊捂著嘴,幾乎要窒息。

到底是哪些地方出了差錯呢?他有些恍惚地想。

他到底是哪一步出現了問題,讓這個時代也產生了這樣悲劇的源頭呢?

不對、還來得及。

灶門炭治郎跌跌撞撞走出門外,無意間撞倒的花瓶在地上摔碎,發出巨大的聲響,死者的親屬發出驚恐的尖叫,然而火神就像是沒聽到一般依舊搖搖晃晃向外走去。

還來得及。灶門炭治郎這樣對自己說。

趁著更多的鬼還沒有被制造出來,只要能找到他,找到這一切的根源就能夠及時阻止這場悲劇的蔓延。

只要能找到他——鬼舞辻無慘,一切都還有挽回的可能。

哪怕是要他付出自己的生命,他也絕對要將鬼徹底滅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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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上不知道看過多少遍的書籍,黑發青年深深嘆了一口氣,搖曳的燈火倒映在那雙如墨一般的黑眸中,為那雙淒冷的眼眸染上一抹暖色。

灶門炭治郎已經很久沒給他換過新書了。

頗為無聊的撐著頭,黑發青年漫不經心地撥弄燭火中的燈芯,看著微弱的火苗在眼前不住搖擺,仿佛下一秒就會被他輕輕吹滅。

沉默起身,月彥端起放在桌角早已冰涼透徹的藥碗,手腕微微傾斜,看著黑色的酸苦藥液逐漸滲透進窗前的泥土地中,被不知道多少埋藏在土地裏的野草種子吸收殆盡。

他抿起唇,不知為何變得相當靈敏的五感依舊能夠聞到縈繞在窗邊不散的腥苦藥味,蓋過了他身上極其微弱的血腥氣息。

月彥已經不是第一天倒掉這看起來黑黢黢的難喝藥物。

反正這東西,已經不可能再治好他身上的病了。

重新坐在桌邊,黑發青年沉默片刻,默默無言翻開了不知道看過多少遍的話本,心底無聲嘲笑話本裏荒謬至極的故事。

什麽善良淳樸的書生因為自身的優良品質得到神明的親睞,於是神明化作凡人和書生廝守一世,這不過是人類的幻想罷了。

除非是擁有無盡的生命,否則人類在神明眼中也到底只是不值一提的過客,終將有一天被徹底遺忘在記憶的長河中。

黑發青年其實不太能夠知道灶門炭治郎最近在幹什麽。

神明做的事情從來都不會主動告訴他,他也從來都沒有立場前去詢問。

然而他有一點可以確定,火神最近不知道在調查什麽,並且心情極度低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