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那是幾乎可以被稱為完美的擬態。

不管是身形,亦或是氣息,如果只是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恍然一瞥,誰都不會懷疑眼前的這位正是淑雅賢惠的女性。

前提是,忽略那幾乎在鬼王瑰紅色豎瞳中幾乎沸騰的暴虐與殺意。

“愚蠢的東西。”

他揪著上弦之二的頭發,冰冷的殺意幾乎要化為實質,一片一片將這顆僅剩的頭顱淩遲碾碎。

明明是這樣殘忍、幾乎讓人作嘔的景象,鬼舞辻無慘卻絲毫未曾動容。

他將那顆脖頸撕裂處依舊在汩汩淌血的頭舉到眼前,額頭上青筋暴起,“誰準許你如此僭越。”

童磨張開嘴,似乎是想辯解什麽,然而除了腥臭黏稠的血從那張嘴裏湧出,只有嗬嗬、像是從破敗風箱中發出的殘破的氣音,

上弦之鬼的恢復能力何等強盛,然而此情此景下那斷裂的脖頸竟然沒有一點點恢復的跡象,甚至連血都止不住。

然而詭異的是,明明身前惡鬼血流如注,鬼舞辻無慘身上那件華麗精致到極點的和服上竟然沒有沾上一點汙血,潔白的裏襯依舊一塵不染。

他毫無憐惜地隨手將手上的頭顱一拋,清脆的碰撞聲後那顆象牙白的頭就咕嚕嚕慢慢滾到灶門炭治郎腳邊,那一瞬間的觸感幾乎要讓青年控制不住一腳將其踢飛。

這一切的變故,也僅僅是瞬息之間罷了。

就算是灶門炭治郎,也是後知後覺才反應過來剛才到底是發生了什麽。

堅硬的墻壁隨著轟然巨響盡數坍塌,外界不知何時天色已然沉降,黑壓壓的天空就像是陰沉的黑幕,籠罩在這片大地之上。

腥臭的冷風從鼻尖掠過,灶門炭治郎半眯著眼,似乎有什麽模樣詭譎恐怖的東西飛速閃過。

等到他睜開眼,徹底看清楚眼前的景象時就已是近乎鋪灑了滿地的鮮血,和耳邊仿佛飽嗝一樣的詭異轟鳴。

——以及,那現在不遠處、渾身暴虐氣息完全無法遮掩的、狠狠揪著童磨腦袋的鬼舞辻無慘。

被隨意丟棄在地上的頭顱已經無法說話,琉璃一般絢爛的眼眸中光彩也漸漸黯淡下去。

他就快要死了吧,童磨這樣想著。

被吞噬的身體無法再生,那在腦海裏不斷沖撞的怒火也隨著慢慢模糊朦朧的意識而緩緩變淡。

明明自身的消亡已經無法避免,童磨卻有種幾乎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靜和淡漠。

沒有對死亡的恐懼,沒有對消亡的害怕,甚至連依舊在腦海中不斷滾滾燃燒的怒火也不是來源於自身。

童磨閉上眼,他的大腦已經混沌一片,應該是腦細胞全都要死完了吧,渾渾噩噩就像是裝滿了厚重的混凝土,完全無法轉動。

那雙絢爛的眼眸也失去了光彩,明明瞳膜依舊是綺麗的色彩,在惡鬼喪失生機之後也像是蒙上了一層灰霧一般空洞無神。

鬼的血液不似人類那般容易凝固,稀稀拉拉滿地的臟汙血漬順著斷裂的木橋低落一滴一滴砸進水中,無聲融化在蓮池之中。

上弦之二,百年之間不知殘害了多少人的性命、多少鬼殺隊的劍士慘死在惡鬼的手中。

然而這不過眨眼之間就已經命喪黃泉,一絲氣息也無。

而他的死亡,甚至是由鬼舞辻無慘親手造成。

“我可不需要這種愚蠢至極的下屬。”

穿著華貴和服的女人毫不在意甩了甩手上沾染的臟汙血液,粘稠的鬼血順著青紫尖銳的指甲滴落在地面上,不多時就已經在潔白的二指襪旁形成一灘小小的血泊。

那雙瑰紅艷麗的豎瞳中仍有暴虐與殺意殘存,灶門炭治郎沒辦法從那雙有著如同破碎寶石一般紋路的眼睛中讀出半分同情與憐憫。

不知是不是四周實在是過於濃郁、幾乎讓人作嘔的血腥味和惡鬼身上的刺鼻臭味,他更沒辦法從無慘身上聞到一絲一毫除了憤怒之外的氣味。

就算是上弦之二,對於鬼舞辻無慘而言,也不過是個隨處可見的棋子罷了。

扔掉一個已經讓他厭煩、毫無用處的棋子,讓他有這樣憤怒的情緒就已經是莫大的榮幸,更不要想會從無慘心中蔓延出半分憐憫。

反正——慢條斯理收回袖中蔓延而出的猙獰肉塊,鬼舞辻無慘擡起眼,瑰麗的殷紅豎瞳滿滿當當倒映著灶門炭治郎的身影。

他還可以再造出更多強大的鬼,要多少有多少,不過是損失兩個而已,算不了什麽。

“那是、鬼舞辻無慘……?”

灶門炭治郎嚴嚴實實將蝴蝶忍護在身後,刺骨的嚴寒已經隨著童磨的死亡逐漸消散,然而灶門炭治郎依舊渾身緊繃,後槽牙咬的死緊。

蝴蝶忍撐著腿靠著墻艱難站起。或許是血鬼術失效、又或者是灶門炭治郎做了些什麽,她現在的肺部雖然仍有密密麻麻的刺痛感,卻也不想剛才那般呼吸間似乎都能帶出冰渣一般的冰冷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