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儀式上的兩方僵持不下,郁源還等著自己流血死亡,沒咽下去一口來自吸血鬼的血。

這一口下去,他可就成了“不死之身”。

台下黑壓壓的人影交織密布,像是聳動的黑色泥沼。至於祭台之上,不同於以往初擁儀式的旖旎無邊......今晚的情況,總歸跟一般人想象的不太一樣。

管家摘下了卡在鼻梁上的單片眼鏡,少了一份嚴肅和冰冷,反而添了些柔和。他在郁源耳邊哄騙似地說道:“永遠留下來,不好嗎?”

這語調像是包裹著蜂蜜糖衣,抿一口嘴唇都是甜的。

被夾在中間的郁源,仿佛是個咬緊牙關不願意喝藥的小孩,對管家話裏的暗示也視而不見,坦率道:“我對人類身份挺滿意的。”

親王與蘭伯特對視一眼,前者明顯想試圖采取點強制手段,只要能喂進去幾滴就行。

但蘭伯特的眼神也很淩厲,大有如果斯摩萊特想強制執行,就會跟他動手的意思。

在這方面,兩人的立場非常對立。

蘭伯特循循善誘地拋出其他誘餌:“永生的身體,不變的容貌,強大的法力,取之不盡的財寶......所有東西,你說出口,我都能獻給你。”

只要你願意,成為我的同族。

郁源一陣沉默:“......你認真的?”

“任何要求。”蘭伯特眼神堅定。

郁源身上還有兩處牙印在往外冒血,汩汩湧流不止,雖然不疼,但到底有點像被戳破的氣球漏氣的感覺。

“我現在就有要求。”他輕咳一聲,指了指放在一旁的匕首,上面還沾著兩個血族的血,“一視同仁,給我也來一下,行嗎?”

再多流點血,多拖延一點時間,他應該就能死了。

完美計劃。

聞言,親王想到他這一晚反常的表現,似乎明白了什麽。弓著身子又靠近了些,兩人之間幾乎沒有了距離,轉頭時高挺的鼻尖仿佛都要貼在一起。

“你該不會是......不想活了吧。”親王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暗淡深沉。

郁源忙道:“也不是,我就是......”

在兩人的注視下,他硬著頭皮往下編:“特別想深度體驗一下被咬的感覺。”

“行啊。”親王蒼白但有力的手扣在他身上,像是挨個按下琴鍵,一步步摸索著上前。

黑暗中,他又湊到郁源左耳耳邊,調笑的聲音仿佛注入酒液中的冰塊發出清脆的碰撞,“那就成為我們的同族......”

“你讓我咬個夠了,我也讓你咬......”

刻意加重的字音,試圖讓人發散聯想。

但可惜另一個人類的想法跟他從來不同頻道,聽到這話,腦子裏出現的畫面約等於一窩貓抱著互相啃毛。

大廳內,黑暗籠罩下的其他地方有多迷亂,台上這場面就有多離奇。

習慣於強行掠奪手段的血族,竟也會有與人類僵持不下的時候。

相較管家,親王顯然更具侵略性。郁源與那一雙鑲嵌的紅寶石般的瞳孔對視,下意識地往後縮了一點。

無知無覺中,反而與身後的人更緊密些。

蘭伯特順勢將他圈在懷裏,語氣一直是那麽平靜,慘雜著一絲若隱若現的溫柔,像是會永遠包容身前人所有的行為。

只有彼此之間能聽見,低沉的聲音近乎呢喃:“......等你變得跟我們一樣,你就不會離開了。”

郁源轉過頭想說些什麽,兩人幾乎是肩頸相依。

這親密無間的一幕落在親王眼裏,登時就引起了他的不滿。蘭伯特慣常的那一套,縱容也好,在他看來假惺惺的溫柔也罷,總而言之——親王壓根就沒看順眼過。

但郁源顯然是更親近對方多一點。

於是,他在此時選擇了捏住郁源扭頭時露出的脖頸,像是抓住了什麽命脈,“你沒有其他選擇的。”

薔薇花園裏發生的事情只是小小意外,在此時又顛倒對峙雙方的位置——主動權一直在自己這裏,至少親王是這樣認為的。

今晚的宴會是最為正式的初擁儀式,代表著裏斯特家族在其大家族的見證下,會迎來他們的新成員。就算蘭伯特到最後放棄,親王也不會允許這種可能性的發生。

截然不同的性格,讓他更想把一切都握在自己手裏,才是最大的保證。

蘭伯特沒有表態。

郁源關心的則只是身上的傷口,現在幾乎已經快停止流血,瀕危的虛弱感也慢慢過去。

現在想死,估計有些難度。

意識到親王看似平靜的語氣裏道出了眼下的現實,今晚似乎非得完成初擁儀式不可。

他正想著該怎麽辦,但倏然間,猶如福至心靈一般,有了一種新的思路。

血族也並非真正的不死之身——他們是有弱點的。換句話說,他也是能死的。

銀質器具,陽光,十字架......也許還有辦法。

電光火石的刹那,郁源做好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