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姚知府倒台後, 身後跟著的一眾人也紛紛受牽連,首當其沖便是宋家。

宋家許多產業都被官府沒收了去,獨獨只剩宜縣祖上留下的米糧鋪子。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即便只剩最後一點祖產,對尋常百姓來說也依舊是可觀的財富。

宋德章不甘就此認輸,欲要另辟蹊徑重振宋家家業。然而他不知道的是, 宋家族長們已經連夜商議,將他提出了局。

宋德章急匆匆從定城趕回宜縣時,就被攔在了宋家家門外。

“這是何意?”他陰沉著臉。

“二爺,哦, 對了...”管家面色不大客氣地道:“如今你已不再是宋家二爺了,宋家的新家主是大老爺。”

宋家大老爺是宋新和,也就是宋德章的大伯。

“吃裏扒外的東西,”宋德章滿眼戾氣:“誰給你的膽子更換家主?”

“嘿, 你別不服氣。”管家道:“前兒宋家族長便定了此事。大老爺說了, 二爺自己犯錯斷送了宋家前程, 已經不配再當宋家家主。念在二爺還是宋家血脈的份上,高永巷的宅子往後便留給二爺住, 只是這宋家大門,二爺可入不得。”

“來人啊, ”管家吩咐:“將二爺的衣裳行禮送出去。”

宋德章眼裏恨得要滴出血水來,他咬牙笑了會兒, 說道:“果真是宋新和的好走狗, 當年你走投無路時,是誰救了你難道忘了?”

“忘恩負義的狗東西!”他大喝:“叫宋新和滾出來!宋家是我父親打下的產業,他一個庶子也敢獨占宋家?”

宋新和的母親是妾室扶正,但依舊被人從小鄙視為庶子。而宋德章的父親才是原配正室之子, 卻於八年前便與妻子雙雙去世。彼時宋德章才十四歲,上頭只有個比她大三歲的姐姐,倆姐弟算是相依為命。

宋家叔伯們早就覬覦宋家家財已久,經常打著分家產的旗號欺負姐弟倆。當時的宋德章還是個未及弱冠的少年,面對豺狼虎豹,他狠得像從地獄裏爬出來的人,楞是將宋家叔伯逼退。最後宋德章的姐姐甘願做了姚知府的妾室,宋德章在宋家的地位才算穩固下來。

而如今,姚知府倒了,宋德章最大的依仗也沒了。再加上之前宋德章敗在了蘇錦煙的手上,宋家族長們便以此大做文章,聯合宋新和直接將宋德章趕出了宋家。

這樣的打擊,無異於雪上加霜,也是宋德章這輩子最大的恥辱。

他仿佛瞬間被人抽了脊梁骨,整個人頹靡不振。輾轉多地又回到定城,無論如何,定城還有個姐姐,是他最後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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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宋德章坐在街邊小酒肆獨自飲酒,醉得昏頭昏腦,腳下倒了好幾個酒壺,整個人看起來狼狽又孤獨。

他拎著酒瓶倒酒,倒了半天才滴出幾滴,於是又晃了晃,不悅喊道:“小二,拿酒來!”

下一刻,視線裏出現個白色身影,那人如玉一樣的手指提著只酒壺,將酒注入他杯中。然後不緊不慢地在他對面坐下。

宋德章眯眼看去,見是“老熟人”,緩緩地笑了。

“來看我笑話的?”他咬牙切齒。

“適才在對面茶樓飲茶,”蘇錦煙道:“見你獨自一人在此飲酒,便過來與你說說話。”

“想說什麽?”

人就是這樣,但凡分出勝負,認清現實,之前的那些不甘和敵意通通消失了。此時,宋德章居然還能心平氣和地與對手說話。

“宋某技不如人,”他一口酒飲盡:“成王敗寇,我認。”

“但你若是想看我笑話,”他冷哼:“就趕緊滾,我宋某即便再落魄也不是一個女人可以拿來嘲笑的。”

蘇錦煙好整以暇地又給她倒了杯酒,淡淡地道:“宋東家,你可知你輸在了何處?”

宋德章擡眼,渾濁的眼裏神情散煥。

“你輸在狂妄自大,輸在看不起女人!”蘇錦煙毫不留情地揭穿:“可你偏偏敗在女人的手上。”

宋德章面色黑沉,冷厲道:“說夠了?”

蘇錦煙沒理會他,自顧自說道:“宋東家,如果有個可以讓你反敗為勝的機會,你要是不要?”

聞言,宋德章動作一頓,緊緊地盯著她,眼底漸漸有幾分清明。他是聰明人,自然清楚蘇錦煙這話是何意。

“你想讓我為你做事?”

“怎麽,你不願?”蘇錦煙面色平靜,而平靜中眼角又帶著點漫不經心的笑:“還是說你不敢?”

“我宋某人有何不敢?”宋德章說道:“只不過我之前處處與你為敵,你就不怕我有二心?”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蘇錦煙道:“蘇某欣賞宋東家的才幹,正好我在定城的鋪子需要人打理。”

“你讓我為你打理鋪子?”宋德章仿佛聽了什麽好笑的笑話,兀自笑了半晌才說道:“蘇景,你未免太狂妄欺人!”

“你倒不必急於拒絕,且聽我說完。”蘇錦煙說:“若是我將計劃說了之後,你還不感興趣,那就當我沒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