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世子白月光(14)

夜色晦暗, 少年披上了黑貂鬥篷,內裏紅衣,與往常的打扮並無二致。

景王爺則是愣了下。

往日他總認為兒子心慈手軟, 天真而不解世事,憑著自己喜好厭惡任意行事。

如今他經此浩劫,陡然變得陌生冷血,這究竟是好還是壞?

景王爺默然了一瞬,又聽得人說,“爹,出城之前, 把王府燒了吧, 不管烏陵阿氏是否搬空這座府邸, 我們生活多年, 始終留了些線索,不如一並毀之,走得幹凈。”

琉璃火舔舐橫梁, 王府淪為一片火海。

少年的黑瞳裏倒映著熾烈的紅光。

他擡起手,張嘴露齒, 撕咬開了纏手的紅絲綢。

景鯉低頭凝視,嘴角彎出嘲諷的弧度。

他的羽翼是否足夠強大,能將你時時庇佑於其下?

皇後娘娘, 願你高高在上, 永不摔落塵泥。

他決然轉身, 消失在黑夜當中。

次日清晨, 烏陵阿虜才發現了掉包事件。

他沉著臉, 目光幽深。

不愧是京城第一權貴, 即使銷聲匿跡了, 手段依然通天,大婚之夜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插上一手。

“拖下去,接著打,直到他松口為止。”

他吩咐完後,又轉身進入內帷。

新後正在鏡前梳妝,鋪展開一地艷光。

“怎麽著了?”

“跑了。”他並不掩飾自己的疏忽過錯,大掌握住她的雙肩,聲音低沉,“你不必擔心,喪家之犬,不值一提,舊朝氣數已盡,他翻不出什麽風浪。”

般弱心道,這可未必,男主是個掛逼。

說著,他又放緩了語調,難得顯出幾分鐵漢柔情,“昨夜你偷喝了我的烈酒,今早起來可還頭疼?”

“好多了。”

般弱回過頭,沖他揚唇一笑。

“還得多謝大王的寬衣解帶,貼心伺候。”

烏陵阿虜稱帝,啟用的還是舊一批的宮女太監,遵循傳統制度,一律喚他陛下。然而般弱知道,烏陵阿虜並不習慣中原習俗,疏離與排斥是如影隨形的。既然她決定要蹲幾年皇宮,少不得要注意點拉近關系的細節。

男人略微展眉,神情舒緩下來,指腹輕輕摩挲著她的肩頭。

“叫我虜。”

般弱彎起眼睛,嗓音如蜜,從善如流。

“虜。”

這極大取悅到了男人。

“最近進貢了一批螺子黛,等下讓人送過來,以後你每天畫給我看!”

草原的漢子豪邁大氣,神經也粗,一切講究實用主義,像這種畫眉的閨房之樂,烏陵阿虜覺得在浪費生命。尤其是前公主出行,光是整理妝容就要花上一個時辰,他們這些豪奴在外頭從天亮候到中午,跟傻子差不多,因此招惹了他的無限反感。

但是很奇妙的,換了另一個人,他卻能心甘情願地等待。

這難道便是中原人所說“願得一心人”的感情嗎?

般弱要是知道烏陵阿虜內心的復雜情感,估計得來一句,不,你只是個單純的雙標狂魔。

當皇後的日子比般弱想象的還要逍遙,烏陵阿虜頂住了壓力,沒開後宮,她踮起腳尖就給他一個麽麽噠。

烏陵阿氏有著“父死子繼”的傳統,前任大王走了,留下了一堆妻妾,他都不用般弱開口,安排著她們給改嫁了,讓般弱一口氣全順了。這邊剛操辦完,大臣又鬧幺蛾子了,想把自己的女兒們送進宮裏當第一批資深元老。

他們是看準了般弱的娘家勢弱,不足為懼。

當初烏陵阿氏要立她為後,引起了不少大臣的口誅筆伐,她爹認為她勝算不大,於是腰板一挺,追隨大流,苦口婆心勸她要好好做人,不要當禍害天下的妖後。再說了,你曾經是世子妃,怎麽能夠脅迫夫君離婚呢?

好女不二嫁,你這是在侮辱榮家的門庭啊!榮家究竟是做了什麽孽,才導致如今的家門不幸啊!

他這一發話,得到了無數酸儒臣子的擁護,仿佛一夜之間占據了道德高地,對她痛罵不已,雪花般的奏折堆上了皇帝案台。

這位迂腐的翰林大人還隱晦傳話,貞烈乃是婦人之德,寧死也不能丟了骨氣。

要老娘為了名聲上吊自盡?我可去你的吧!

她白眼一翻,扭著小腰肢,去魅惑君上了。

於是她爹就被外放了,連帶著好幾個叫囂她以死謝天下的家夥也遭了殃。

烏陵阿虜殺雞儆猴,震住了喋喋不休的文武百官。

他們乖覺了,自動操辦起帝後大婚,還要辦得風風光光漂漂亮亮,試圖消滅新後的怒氣——這不是廢話嗎,他們一群人輪流圍毆,扳都扳不倒,還在新後面前掛上了黑名單。不趕緊刷個存在感,還等著被新帝一腳踹出京城嗎?

這可不比文文弱弱的先帝,人家是以武為尊,看你不順眼,直接就動手了!

等大婚操辦完了,很是風平浪靜了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