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太宰治上前一步。

“散步時有塊玻璃落下,不小心被劃傷了……麻煩您幫忙包紮一下。”

“怎麽回事?!孩子,快來這邊坐下。”

夫妻倆眼裏一下湧現出疼惜之情,忙不叠為太宰治處理傷口,甚至有些憐愛過了頭。

雖說醫者仁心,但對見慣了生老病死的醫生來說,被玻璃劃傷什麽的,應該算是小場面了?

巖永琴子也明白太宰治想做什麽。

憑借人畜無害的外表、討人喜愛的談話技巧,他迅速和醫生熱絡起來。

看樣子是準備通過對話套取信息。

太宰先生的話語不能設置太多陷阱,否則會引起懷疑。

奇怪的是,醫生眼裏的善意能看出來,說話卻滴水不漏。

一般來說,除了太宰先生這種特殊職業,只有律師、司法機關、外交官等職業的人才會有這麽縝密的話術,不該出現在一位普通醫生身上。

巖永琴子微微皺眉。

有種違和感。

和服女人給她和保鏢遞上茶水,在她身邊遲疑片刻。

“琴子……請問是琴子嗎?”

“是。您認識我?”

剛剛應該沒有提她的名字。

“琴子,真的是琴子!親愛的——”女人轉頭與男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又轉向她,“我們以前在慈善會上見過,你不記得了嗎?”

“非常抱歉,我遭遇了車禍,最近兩年的事都不記得了。”

女人露出悲傷的神情。

“是這樣啊。”

“當時聽說你出事,我們都想來東京探望你。但你父母謝絕了所有人的探望,想必他們當時心裏也很難受吧。”

她摸摸琴子的頭,“總之,現在沒事就好。”

看來是以前認識的人。

“您能給我講講以前的事嗎?您也知道,我失去了記憶,現在正在努力找回。”

通過交談,巖永琴子得知,巖永家和夫妻倆一個在東京一個在橫濱,所以交情只能算不深不淺。

在他們眼裏,巖永琴子的日常無非就是上下學,代表集團做慈善活動。

不向外人吐露過多信息,確實是她的作風。

“說起來是有件事……”

女人露出思索的神色,“因為我和丈夫身份特殊,當時你還為這件事來找過我們。”

男人過去是軍人,兼任町議會的議員。女人也是上流階級出身。

兩人都是厲害角色。

原來如此。

巖永琴子心道。那麽醫生為什麽話術縝密、夫妻倆為何認識她也就說得通了。

“請問是什麽事?”

“關於一處軍用研究所。琴子小姐在做慈善過程中認識了不少流浪兒,好像通過某種途徑了解到橫濱一處研究所,你懷疑……”

女人接下來的聲音壓得很低。

“那裏在進行人體實驗。”

!!!

巖永琴子還沒來得及做反應,只聽哐當一聲,背後,保鏢手裏的茶杯落地,茶水灑了一身。

不知是否是錯覺,他臉色看上去有些僵硬。

“手滑了……非常抱歉。”

“……”

巖永琴子眼神變得深意。

“而且不久後就聽說你遭遇了車禍。所以我和丈夫都對這件事印象比較深刻。”

女人最後說道。

“這樣啊……”

既然以前認識,就不用像剛才那樣試探了。

她直接開口詢問:“請原諒我的突兀……請問你們有孩子嗎?”

女人垂眸。從黯然神傷的樣子能看出,她曾為這件事流淚過無數次。

“曾經有過。”

去世了啊。

“被卷入了戰爭……都怪我們沒看好他。”

說起自己的孩子,女人悲傷的同時有種自豪,又因為這種自豪產生了更沉重的悲傷。

那個令她自豪的孩子已經不在了。

“他有普通孩子調皮的一面,但大多時候都很懂事,骨子裏有種跟他父親一樣的凜然正氣,要是能長大的話,一定…………抱歉。”

她咽下哭腔。

巖永琴子把手帕遞過去。

“抱歉讓您想起了傷心事。”

等女人平復些許,她又問:“那孩子身上有什麽能與其他人區分的特點嗎,比如痣、胎記一類的?”

女人陷入沉思。包紮好的太宰治和醫生走過來。

“右手腕根部。”醫生突然插話。

“那孩子小學時曾把大他四歲的少年打翻在地,還請了家長。去了才知道,他動手的原因是對方侮辱了我們……對方當時拿著鉛筆,刺進了他的右手腕根部,筆尖斷在了裏面。我後來檢查過。”

醫生擡起右手腕,“碳元素反應性很低,刺進身體裏也很難發生變化。所以那孩子這裏一直有黑色的小傷口。”

巖永琴子印象裏中原中也都戴著黑手套,不知道有沒有傷口。

她詢問式地望向太宰治,對方也微微搖頭。

夫妻倆像是知道了她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