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2/3頁)

他思忖片刻,又寫下了這樣一句話——【第二人格】,然後也打了一個問號。

林秀竹受到傷害之後分裂出多重人格的可能性很大,但到底是不是此類情況還需要進行深入的診斷。

定下治療的基調後,易岺語氣平靜地說道:“好了,家屬可以離開了。”

林秀松連忙抹掉眼淚,又用力抱了妹妹一下,這才推門出去。她肩頭被烏芽芽枕著的那塊布料,顏色比周圍的布料略深一些,像是打濕了,上面還沾著一團亮晶晶黏糊糊的液體。

烏芽芽毫不愧疚地看著這團液體,也沒有開口提醒姐姐。門關上之後,她從包包裏取出一張紙巾,用力擤了擤鼻涕。

演技太好了就是這樣,容易入戲。

她不無驕傲地把紙巾扔進垃圾桶。

易岺默默觀察她,然後勾著唇角在筆記本上寫道:【第二人格是否承受了主人格的心理創傷?】

他擡眸看了看正來回挪動腰後的靠枕,試圖尋找一個更舒服的姿勢躺下的烏芽芽,繼續書寫:【完全不存在這樣的可能性。】

在易岺看來,這是一個未曾被傷害過的靈魂。她的色調很明亮。

烏芽芽終於把靠枕擺放在了一個合適的位置,然後發出滿足的嘆息。她今天心情超級好,因為她終於找到了她的小彈珠。

她轉過頭,認認真真看向易岺,易岺卻看向她布滿刀痕的手腕。

誒,這個手太難看了,得藏起來!烏芽芽連忙把手縮進衣袖。

易岺卻忽然說道:“不用隱藏,這不是絕望的印記,也不是痛苦的疤痕,而是你的潛意識在向外界發送求救的信號。你不是在傷害自己,而是在拯救自己。”

他的嗓音很低沉,很富有磁性,充滿著令人沉溺的溫柔氣息。

烏芽芽聽得耳根發熱,心裏卻吐槽一句:都割腕了還自救?小彈珠的專業技能不行啊,這個分析根本不對!

易岺注視著自己的病人,緩緩說道:“隱藏在內心的痛苦,一般人是看不見的。所以,當你試圖向身邊的親朋好友述說你所遭受的心理創傷時,他們其實是不太能夠理解的。他們更不知道該如何去幫助你。

“但身體上的病痛,所有人都能直觀地看見,也都能明白那到底是怎樣一種難受的感覺。刀子割開皮肉會疼,這是常識。看見你的傷,你的親朋好友會第一時間感同身受,然後想盡一切辦法來拯救你。這就是自殘的真相。

“它不是墮落或破罐破摔,而是求救的信號。它是在用刺目的鮮血告訴你身邊所有人,你受傷了,你需要幫助。你的潛意識在拯救你,你明白嗎?”

易岺用骨節分明的細長食指,隔著虛空點了點烏芽芽的眉心,一字一句誘哄:“你並不是真的想死,你還沒有完全放棄自己,你可以好起來。你的心裏還殘存著一股力量,這些傷痕就是力量的釋放。”

烏芽芽傻愣愣地看著易岺暗光流轉的瑰麗瞳孔,腦子處於空白階段。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恍然大悟地“啊”了一聲,歪著腦袋呢喃:“原來是這樣啊!”

仔細翻看林秀竹的記憶,她發現情況和易岺描述的一模一樣。每一次自殘,林秀松都會把妹妹抱進懷裏大哭一場,還像小時候那樣,一整晚都抱著妹妹睡覺,拍她的背,給她唱催眠曲。

唯有在這個時候,林秀竹才都能獲得片刻的寧靜。她貪圖這樣的寧靜,所以變本加厲地傷害自己。

她以為那是病入膏肓的征兆,但她想錯了。

真相恰恰相反,她在掙紮,她在求救。

“這裏的每一條傷痕,”易岺隔空點了點烏芽芽的手腕,柔聲說道:“都是你的靈魂在呐喊。它在說救救我,你聽見了嗎?”

烏芽芽歪了歪腦袋,仿佛在仔細聆聽,然後點點頭:“我聽見了。”

吞吃掉林秀竹的記憶時,她曾不止一次的聽過這聲嘶力竭的呐喊。否則她也不會代替林秀竹躺在此處。

“那麽就請你和我一起努力,把這個困頓的,卻絕不肯放棄最後一絲希望的靈魂拯救出來,好不好?”易岺的語氣異常溫柔慈愛,像是在誘哄一個迷途的小孩跟隨自己走出漆黑濃霧。

烏芽芽想也不想地答應下來:“好!”

說完她用力點了點頭,以表決心。她本來就是幹這個的,當然義不容辭。此時此刻,易岺對她說的這些話,在心願達成之後會變作記憶的光球,重新歸還給林秀竹本人。烏芽芽經歷了什麽就等於她經歷了什麽,烏芽芽聽見了什麽,她同樣也可以聽見。

所以,這樣的心理治療是有益處的。

易岺滿意地勾唇,在筆記本上寫下一段話:【第二人格:16—18歲,尚未擁有完全成熟的心智,容易輕信他人。】

放下筆,他看向烏芽芽,心裏暗自嘆息:這還是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