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禍害遇見禍害)(第2/5頁)

對付這種孤獨的老人對她來說簡直太容易了。她只要故意勾起他們的傷心事,讓他們情緒低落,再說幾句好聽的話惹他們高興,他們就會自然而然地敞開心扉。

這叫打一杆子給一顆甜棗。

有的人住得時間長了還會把溫琴當成自家兒女看待。李援軍就是一個。他根本不知道,他每天心情起起落落,乍喜乍悲,就是溫琴引導的。

市長家的幹孫女,這個頭銜聽上去是不是很不錯?

想到這裏,溫琴勾起唇角柔和地笑了。然而這抹柔和的笑容卻又摻雜了一絲異樣的陰冷。

她推開門,走進22床。

“溫護士,你來啦。”22床的趙君怡乖乖半坐起身,等著上藥。之前別的護士想給她上藥,她都不同意,死活要等溫情回來。

她是出車禍住院的,除了腿部骨折,額頭和左側臉頰也燒傷了一大片。據說這兩處傷口必定會留下扭曲猙獰的疤痕,後續還要做植皮手術才能康復。

從小美到大的趙君怡接受不了如此醜陋的自己,住進醫院之後幾乎每天都要哭一場,心態也越來越差。

她在網上搜過,即使是做完了植皮手術,她的臉也不可能恢復到最初的模樣。膚色不均,銜接處的細疤,以及五官的移位,都是不可避免的。

看見別人完好無缺的臉,她心裏就會產生自卑的情緒。有時候這種情緒爆發出來,她還會做出自殘或過激的行為。

但是面對溫琴,她卻是平和的,因為她知道,溫琴與自己一樣都是殘缺不全的人。

她看向溫琴的左腿肚子,那上面有一塊巨大的紅色瘤疤,被褲腿蓋住了。

溫琴曾卷起褲子讓她看過。他們是同病相憐的人。

溫琴察覺到了趙君怡的視線,於是假裝痛怯地縮了縮腳。這塊疤是她初三那年被一位長得很漂亮的女同學用開水燙的。她們同為住校生,每天都要去水房打開水。

溫琴原本排在前面,被那位女同學插了隊。

溫琴說了對方幾句,於是遭到了開水的澆淋。她至今還記得那位同學揚起漂亮的臉蛋,對自己輕蔑地笑罵:“醜八怪就愛多管閑事,老娘今天讓你變得更醜!”

本就不漂亮的溫琴果然變得更醜了……

從那天起,她再也沒穿過裙子,也再沒去遊過泳。這塊疤原本是她內心的一個痛處,被她小心翼翼地藏著。

但是,自從錢詩卉死後,這塊疤就在她心中消去了。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可以輕而易舉地摧毀那些美麗的生命,就像園丁可以輕而易舉地用剪子剪掉花園裏最美的一株玫瑰。

漂亮的人,總是會在她手裏爛成一堆泥。

看見趙君怡原本美麗,如今卻醜陋不堪的臉,溫琴的心情變得更好了一些,語氣也越發溫柔:“來,我幫你上藥。”

趙君怡閉上眼睛,忍受紗布從皮肉上撕開的痛苦。其實溫琴上藥比別的護士上藥痛得多,但是趙君怡很依賴她,所以什麽都可以忍耐。

“好了。傷口恢復的不錯,有些地方已經長出疤了。”溫琴狀似不經意地說道。

聽見“疤”這個字,趙君怡的心臟狠狠刺痛了一瞬。她紅了眼眶,卻不敢掉淚,只因眼淚會腐蝕傷口。

“謝謝你。”她嗓音哽咽地說道。

“別難過,一切都會好的。”溫琴的安慰其實是一句空話。對待趙君怡,她顯然沒有對待李援軍那樣的耐心。

但是趙君怡卻從她這裏汲取了力量,於是扯開唇角勉強一笑:“是啊,一切都會好的,萬一我的植皮手術很成功呢。”

溫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離開病房,走去16床。

一座巨大的肉山出現在她眼前,這就是16床的病人石麗霞,一個四百多斤的胖子,來醫院切胃的。由於噸位太大,護理的時候特別麻煩,所以科室裏的護士都很害怕照顧她。

只有溫琴從不說她胖,還總是安慰她。

“溫姐姐,我想上廁所!”已經拔掉了輸尿管的石麗霞現在特別害怕上廁所,尤其是大廁。

每一次當她提出這樣的要求時,整個科室的護士都會趕過來,將她龐大的身軀翻轉,墊上便盆。看見他們由於太過吃力而漲得通紅的臉,石麗霞總會感到特別愧疚和難堪。

她的體重已經達到了即將壓斷腿骨的地步。進醫院動手術之前,她已經無法走路了,是家人用運輸貨物的推車把她推進來的。

她一提出上廁所的要求,別的護士就會按響床頭的呼叫器,大聲嚷嚷:“16床要上廁所了,快來幾個人幫忙!要力氣大的!”

然後呼啦啦就會有一群人走進來,七手八腳地擡起她。

同病房的人用稀奇的目光看著她,而石麗霞則會被無盡的羞恥淹沒。每一次上大廁,她都是閉著眼睛的。她根本不敢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