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如果你了解我的過去

這鋪天蓋地的回憶,十分鮮活。

兩名穿校服、身姿筆挺的少年在教室裏,一個安安靜靜,一個動若脫兔。江宓自然是前者,周海樓是後者。

在江宓的記憶裏,周海樓是一個氣場很足、走路帶風,走到哪裏都是焦點的校園風雲人物。他長得好看,令男孩嫉妒、女孩愛慕,他家世傲然,在這所學校獨一份。他是所有年級同學嘴裏的話題機,他吊兒郎當,可老師們對他的態度既縱容又無奈,他不是優等生,得到的資源優待卻遠超優等生。

事實上也差不多。

“樓哥快點啊,籃球賽要入場了。”高華在樓下喊,似乎在跟什麽人說話。

“知道了,催什麽催。”周海樓懶洋洋地放下手裏的一把掃帚,今天是他值日,黑板沒擦,班裏所有椅子也沒往上翻,地下還挺多碎紙團,這個工程挺浩大。

江宓在最後一排做題,他的安靜淡然或者說低調孤僻,讓他自成一個世界,沒人會去打擾。可就在電光石火的一刹那,做題的少年擡起頭來。

兩人正好對視上了。

江宓表情冷淡沒有說話。

因為情緒感知器的存在,網友可以切身感受到江宓的內心,他們清楚發現,這個時候江宓並不討厭周海樓。說如一名陌生人般毫無感覺又不太準確,時常將自己隱藏在陰影裏的孤僻少年,內心對周海樓的真實想法耐人尋味。

從同齡人角度,江宓面對周海樓這樣在陽光下張揚肆意的人,心裏是什麽想法,也許是憧憬?也許是跟他做朋友?

此刻就像電影裏的慢動作,所有網友都看到了,周海樓走近,敲了敲江宓的桌子,用一種才發現這個人存在的虛假腔調道:“李同學原來你在這裏啊?”

他朝江宓揚起一個笑容。

人長得帥是一種優勢,這樣的笑容並不惹人反感。

殊不知十五六歲的少年,常常自詡自己與眾不同、情商高超,實則根本無法很好地掩飾自己的眼神——所有人都看得出,他根本沒把江宓當一回事,他不知道江宓的名字,甚至連姓氏都弄錯了。

也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大少爺,怎麽可能記得一個無名小卒呢?在周海樓看來,對江宓這種路人甲,一個敷衍的笑容跟幾百塊錢足矣。

有錢人家的孩子,察言觀色的能力素來一流。

注意到江宓板凳上的舊書包,那是一個深藍色的帆布包,洗得快要發白了,邊緣破損也很嚴重,周海樓心下了然。

他知道對方缺什麽。

周海樓拿過自己的書包,發現除了一張張家裏給的黑卡外,他錢包裏根本沒有多少現錢,只好有多少拿多少,“李同學,是這樣的,我現在有件事趕著去辦,這教室衛生麻煩你了啊,這點辛苦費你看夠不夠?”

鈔票這種東西太過輕盈,他用一種不容人拒絕的語氣,拿過江宓的鉛筆盒壓住鈔票。

江宓表情冷淡,沒有回答。

周海樓卻當他默認了,拿起教室一顆籃球,迫不及待走了出去。

在回憶裏,大家都看到了接下來的事情,江宓把自己的鉛筆盒收回書包裏,那幾張鈔票他看都沒看,徑直拎著書包離開了教室。充分用肢體行為詮釋了一種態度,關我屁事。

徒留一根掃帚和滿室的臟亂灰塵。

在那一瞬間,大家都感覺自己成了江宓,在眼前男孩掏錢時,心臟微微抽痛,有些難堪,身子佝僂了下去。

昨天籃球賽大獲全勝,周海樓比賽完了直接走了,完全沒折回教學樓檢查一遍。第二天上學,瞪著這依然遍地狼藉的地板,他雙目閃著火光,臉陰沉下去。班裏已經陸陸續續有了同學在抱怨,“黑板都沒擦,昨天是誰值日啊?”

周海樓快走了兩步,走到江宓的桌子,看到空蕩蕩的桌面。怕自己誤會了,他還折回自己桌子,沒在抽屜裏瞅到任何東西。

在高華和蔣冀茫然的眼神下,他哼了一聲,冷笑道:“他若沒拿錢,我還敬他錚錚傲骨,拿了錢卻不辦事真叫我惡心——一個人窮可以,卻不能像陰溝裏的老鼠……”

恰在此時,江宓拎著他那洗得發白的舊書包走進教室,雙目對上少年那雙冒著火的黑色眼睛,也聽到了那句“陰溝老鼠”評價。

高華和蔣冀不明白他在說什麽。

只知道這囂張跋扈的大少爺,從此心裏就把江宓這名字狠狠記著了,明明是一件再日常不過的小事,明明是同一個教室屋檐下的同學,兩人之間的關系卻降至冰點。

周海樓平時雖然狂妄,還被耍了一筆,但他也不屑為了幾百塊去報復一個同學。江宓徹底惹到他,是另一件事。

恰在此時——陰沉的色調變幻,記憶像蝴蝶開始扇動翅膀紛飛……

江宓走進三樓的廁所,周海樓靠在窗台抽煙,光線昏暗又朦朧,白色煙霧從少年薄唇中吐出,不管是撣煙還是吐氣,看得出對方的動作十分熟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