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二天早上,天還沒亮透,泛起青黑,遠處山與霧重疊,一層壓著一層,滾著隱約的魚肚白。
星星尚未散盡,留下不甚明亮的幾顆,卷在雲層裏。
桑寧抱著被子睡得正香,好夢突然被一陣敲窗聲打斷。
三聲為一個節奏,敲得不快不慢,極有耐心,桑寧呈大字型攤在床上,睜著眼睛清醒了好一會兒才確定不是幻聽,的確有神經病大清早的擾人清夢,並且沒完沒了,如果她不去開窗,相信外面那個人會敲到地老天荒。
桑寧有起床氣,睡不飽的時候整個人就是頭餓極了的狂怒雄獅,恨不得吃人。
她慢吞吞地翻身下床,頭發睡得朝天支棱著,桑寧心煩意亂地拿手撥弄兩下,趿拉著拖鞋奔向窗邊。
“嘩啦”一聲,窗簾拉開,她剛想開開嗓,那句向對方高堂親切的問候已經掛到嘴邊,等到看清窗外人的臉,又被她咕嚕一下咽了回去。
窗戶是那種很老的框架式,綠漆斑駁,腐朽出一道一道的原色木隙,桑寧拔開鐵插銷,費了點力氣才把窗推開。
早晨的風沒有裹上太濃重的暑氣,撲到臉上涼颼颼的,混合著眼前人涼颼颼的眼神,把她那點起床氣吹得煙消雲散。
外面站著的赫然是盛連潯,差一點,桑寧心裏發虛,暗自慶幸,就差一點點,她就問候了對方高堂。
沖動是魔鬼,而盛連潯比魔鬼更可怕,不然怎麽會五點鐘不到就來敲她的窗戶。
不要輕易惹他,是桑寧最近總結出來的和平定理。
“早啊,小盛……哥,晨跑嗎?”桑寧擺動胳膊做起擴胸運動,笑嘻嘻地沖他打招呼。
盛連潯一身運動裝束,黑白拼色的短袖,白色長褲,幹凈又清爽,看起來是要去鍛煉的樣子。
桑寧表面上恭維,實則在心裏大聲感嘆,這人多變態啊,上學就已經很累了,天天都睡不醒,竟然還起大早去跑步。
白白軟軟的小姑娘沒醒透,說話帶了點鼻音,本來聲音就好聽,這會兒更是顯出難得的乖巧可愛。
“嗯,跑步,”盛連潯點頭,“快點換衣服,我只等你三分鐘。”
“什麽?等我?”桑寧臉上的笑容凝固,急切地解釋,“我從來不鍛煉,你一定是弄錯了。”
他擡腕,點了點表盤:“現在開始計時。”
“我不跑!”
“兩分四十秒。”
“不跑!”
睡覺大於天,桑寧才不會輕易屈服於他,打定主意死豬不怕開水燙,看盛連潯能拿她怎麽樣。
憑什麽她要聽他的擺布,桑寧已經做好了迎接暴風雨的準備,鐵齒小鋼牙絕不後退,抱著胳膊,小臉兒氣憤地別向一邊。
想象中的狂風暴雨並沒有到來,盛連潯甚至連稍加分貝都沒有,只是高擡貴眼,從她朝天的小奓毛挪移到身上穿著的純棉小睡衣上。
小睡衣是草莓采摘園印發的廣告衫,蠻有設計感,前面是一個碩大的卡通草莓圖案,鮮艷的紅色上面頂著綠色小帽子,眼睛特別大,還有紅撲撲的粉臉蛋兒,幾根頭發朝天支棱,和桑寧現在的模樣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桑寧,我這個人其實沒什麽耐心,”盛連潯屈著食指和中指,在窗台上敲了兩下,低垂下來眼,嗓音偏沉,耐心即將告罄的模樣,“別逼我親自動手給你換。”
桑寧像是被雷劈過,她恨不得在盛連潯那張平靜無波的臉上看出一個洞來,才確定他不像是在開玩笑。
美人耍流氓最為致命。
怕他來真的,鐵齒小鋼牙緊緊揪住自己寬大T恤的領口,不敢再嘴硬,“嘩”地一下拉上窗簾。
盛連潯輕勾唇角:“還有一分鐘十五秒。”
“知道了,煩死了!”
一分鐘不到,桑寧已經換好裝備,再次拉開窗簾,發現窗玻璃上貼著一張紙。
簡單的白紙,黑色筆跡墨濃,飄灑俊逸的字體被語文老師誇過無數遍,當然出自“大書法家”盛連潯之手。
標題寫得大而顯眼,桑寧認真研究了一下那行字,平靜地擡頭,問道:“盛連潯,請你解釋一下‘學習計劃’四個字前面為什麽還有‘小狗熊’。”
小狗熊學習計劃。
這也是人能想出來的標題?
盛連潯抽出白色耳機掛在右耳上,不想多說:“實事求是。”
“……”
看了這份他為她量身打造的學習計劃,桑寧一陣肝顫,知道這家夥是來真的了。
把她的課余時間安排得滿滿當當。
五點起床,四十五分鐘晨跑,接著四十五分鐘早讀,十五分鐘早餐時間後去學校,開始一天的學校生活,晚上九點半下晚自習,晚十點到十一點還要額外做一個小時的練習,十一點到十一點半是他的講題時間。
這樣算起來,她每天要奮戰到深夜十二點才能投身到溫暖小床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