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此心不能住他人(第4/8頁)

四大長老連忙趕到司玉所在的主殿,見司玉一切安好後,才慢慢放了心。

“尊主……”大長老欲言又止。

他不說,司玉既不催促,也不給台階,只是安靜地等著。

大長老終於還是沒憋住話,語重心長道:“尊主,您該留子嗣了!”

“是啊,尊主,結界越發不穩,實在堪憂呐……”二長老也猶豫著開了口。

司玉沒有說話,他明白他們的意思。

天族尊主這條命,是要獻給無相山的。

神族消亡之後,無相山之所以還能堅挺這麽久,不過是因為一代又一代的天族尊主將性命交付了出去。

近百年來,無相山結界每隔二十年便會變得異常薄弱,妖族會趁此機會突破結界,那時尊主的靈力已經不足以修復它,只能以一身血肉,與無相山相融,方能再保人間二十年太平。

而尊主的子嗣,會繼承尊主的身份和遺志,周而復始地重復守護無相山的命運。

司玉仍然沒有說話,他十九了,十九年前,父親身死,意味著,再過一年,無相山的結界便會出現巨大的危機,屆時他將無力修復,只能以身赴死。

原來,他這一生,很快就要走到盡頭。

可這些時日,他跟穆之朝夕相處,幾乎要忘了這個事實。

四大長老仍在耳邊語重心長地勸導,見司玉似乎沒聽進去,大長老急了,“尊主,只有聖女,才是您的良配呐!”

司玉聽了,擡頭看向大長老,突然自嘲地笑了笑,道:“瑤歌比我可憐。”

四大長老面色微微一白,簡單的一句話,將他們心中的慚愧和憐惜都勾了起來。

世人都以為天族尊主是神之血脈,哪怕已經不再是神,卻已經是最接近於神的人,因為他們的身上,帶著神族殘留的神力。

可又有誰知道,正是因為他們是神之血脈,所以生來便要承擔守護黎民的責任,不可推卸,亦沒有退路。

而聖女,大約是天族最無辜的女子了,她們本有機會與自己的夫君白頭偕老,相守一生,可當她們成了聖女,便失去了選擇,只能與尊主結為連理,生育子嗣,並在漫長的一生中,親眼看著自己的丈夫和兒子相繼以身赴死,只剩自己痛苦又孤獨地活著。

“退下吧,我累了。”司玉終於開了口,神情恢復了一如既往的平靜。

四大長老沉默良久,終究還是依言退了下去。

東白小心地走到司玉身邊,輕聲喚了一聲:“尊主……”

“嗯?”東白自小跟在自己身邊,司玉怎能看不出他憋了一肚子的話?

“您不想與聖女成婚,是不是因為穆姑娘?”東白掙紮許久,還是忍不住將心中的疑問問了出來。

“你知道我本就無心婚事。”司玉沉默了會兒,淡淡道。

“可是如果沒有穆姑娘,您最終還是會跟聖女成婚,不是嗎?”東白大著膽子反問道。

司玉發現自己竟然無法辯駁,他突然苦笑了一聲,“東白,你說我是不是錯了?”

他知他人生只有短短二十年,所以對這世間諸事,均不看重留戀,可沒想到不過出了一趟無相山,便出現了意外。

人生第一次,他看重一個人,在意她的喜怒哀樂,牽掛她的一舉一動,甚至產生擁有她的奢望,並且沖動地做了不該做的事。

他以為自己可以任性而為,不想娶瑤歌,便不娶,可當他回到無相山,知道上百妖族人闖入人族領地,馬上便會開始嗜血的殺戮,他便知道,很多事,由不得自己選擇。

他不畏死,卻不敢讓天族人千萬年來以生命和鮮血守住的太平人間,因他的一己私欲,就此葬送。

“尊主……”東白第一次見到司玉如此表情,眼淚頓時落了下來,連聲道:“東白知道您並沒有錯,錯的不是您……”

司玉卻已經恢復了平靜,擺了擺手,示意東白無需多言,然後略顯疲憊的嗓音緩緩響起:“告訴四大長老,我想在這個月完婚。”

東白一驚,磕磕巴巴道:“那,那穆姑娘……”

“從今往後,莫要在我面前提起她。”司玉閉了眼,下了命令。

夜深人靜的第二寨,兩個同病相憐的女人睡在同一張床上,毫無睡意地望著床頂,有一句沒一句地交談著。

“你說這兩個男人是屬兔子的嗎?怎麽能跑這麽快呢!”金圓圓撇了撇嘴,不甘心地道。

“沈陌好歹呆了三年才跑,司玉三天都沒呆,就跑了。”穆之咬牙。

“呆三年有什麽用?我連親都沒親上。”金圓圓一臉遺憾。

“親上了有什麽用?還不是照樣跑了?”穆之磨了磨牙。

“哎!”兩人不約而同地嘆了口氣。

過了好一會兒,金圓圓輕聲問道:“穆之,你喜歡司玉吧?”

“嗯,喜歡。”穆之安靜了片刻,最終還是承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