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聶音之沒跟封寒纓一起走, 她的雄心壯志都被魔頭給腐化盡了,如今賴在家裏,有些不想動彈。

況且, 現在正道自顧不暇, 她也無需憂慮正道的虎視眈眈, 還有封寒纓在,他這個受彈幕認證的原著事業狂, 就讓他去折騰吧。

她父母知道這場大雪真的是因她而起,父親午飯後就帶著府上的賬房去城郊給人補貼銀錢去了。

聶音之一個人坐在花園的亭子裏看雪化, 對著金芽嘀咕,“你看看, 你都還沒進我家門呢,就敗了一筆財出去,我爹娘可不喜歡敗家女婿。”

不知是有意還只是巧合,樹梢上的一片雪晶被風卷著落到她眉心上,涼得她一個激靈。

聶音之摸著額頭,不高興道:“都沒人給我畫花鈿了。”

“這場雪把我花園裏的海棠都凍壞了, 你該怎麽賠償我啊?”

“顧絳, 我想你抱我,不要風, 不要任何替代物,只要你本人。”

……

她的話音落盡,只剩下積雪消融的細微聲響——實際上,大多數時候, 她的絮叨都沒有回應。

聶音之不知道顧絳現在是個什麽狀態, 她相信他若是能回來, 一定會第一時刻出現, 他說過他會回來的。

她揉了揉泛紅的眼睛,趴在欄杆上,看著手上虛散的金葉,就像他之前喚醒她那般叫他的名字。

聶音之試著將神識浸透入花園裏的草木,抓住浸入它們之中的血月影魔氣,那遊絲似的魔氣親昵地纏著她,要不了多久便滲入她的靈台,融進靈脈了。

聶音之沒好氣道:“我才不是要修煉呢。”她現在已經半只腳跨入大乘期,若是閉關努力一把,肯定能突破至大乘,但她一點都不想動。

一提到修煉,她便想到在萬魔窟中那幾日,她幾乎是被顧絳禁錮在他身上,神魂顛倒地被他引導著運轉周天。

那種戰栗的愉悅和灼燒,還有修為進階的舒暢一同在身體裏沖刷,聶音之一時覺得自己像是漂浮在海上的浮萍,毫無反抗之力地隨著潮起潮落,一時又如撲火的飛蛾,又疼又爽。

這讓她以後還怎麽正經修煉?

到了夜裏,積雪消融盡,晚霞如血,屋裏燒著炭,燃著香薰,將濕涼的泥土草木氣息都擋在外。聶音之盤膝坐在床榻上,神識沉在靈台裏。

靈台裏的元神被純白的火焰劍氣裹著,像一輪小太陽,內裏的元神隨著她修為升級,從元嬰狀態已經化作和法身一模一樣,心口處凝聚著一縷暗紅。

這是在雙修之時被顧絳塞進她靈台火焰裏的,聶音之入魔之時,這縷魔氣滲透入她的元神,才護住她神魂未散,熬過被自己的血燒成灰的命運。

這縷魔氣和普通的血月影並不一樣,裏面裹著什麽東西,聶音之抽絲剝繭一般細細分離開血月影,這很耗費神識力量,所以她沒有著急。

現在纏在上面的魔氣終於被分離開,就像掀開了覆在上面的層層薄紗,終於露出內裏的核心。

眼前出現一滴透著隱隱金輝的血珠,是心頭血,裏面蘊含著屬於顧絳的力量。

聶音之在看清這滴血時,心口一瞬間又熱又疼,鼓脹得快要裂開了,她的神識有片刻的恍惚,倏地被一股漩渦吸入其中,一時間天旋地轉,失去了意識。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也許只是一個瞬息,聶音之聽到一個有些驚訝的聲音,“阿音?”

她猛地睜開眼睛,在刺眼的白光中,一個人影背著光,半彎下腰,朝她伸出手來。籠在他身周的光實在太亮了,以至於讓他的面目都陷在了陰影裏,讓人全然看不清晰,但只這一聲輕喚,熟稔的語氣就讓聶音之鼻子發酸,落下淚來。

聶音之設想過無數次,再次見到顧絳,一定要大罵他一頓,她不要他什麽都不說地為她安排好一切。

但臨到頭來,只是聽到他叫自己一聲,就沒出息地紅了眼眶。

他的手指從她手臂間穿過,抓了個空,身形頓了頓,有些無可奈何地蹲下身,輕聲道:“你別哭,我沒辦法給你擦眼淚。”

聶音之這才聽出來對方聲音裏的稚嫩氣,她胡亂揉一把眼睛,再次擡眼看去。

眼睛終於適應了光線,在融融白光中,她看清了蹲在身前的人。

他看上去才十一二歲,錦衣玉帶,胸膛和臂膀都還十分單薄,雪膚黑發,頭發用玉簪固定,發尾短短的,垂在肩頭,細碎的額發垂在那雙尚未完全長開的眉眼上。

從裏到外都透著一股嫩生生的少年氣。

聶音之從他的五官上看出點熟悉的影子,哽咽了聲,驚疑不定地問道:“你是,顧絳?”

“是我。”少年嘴角翹起,圓圓的眼型顯得格外嫩氣,眼眸烏黑清澈,目光閃爍了下,輕笑著喊道,“姐姐。”

聶音之的眼淚被他這一聲“姐姐”喊得憋回去,忍不住伸手想去揉他看上去軟乎乎的臉,手指卻從他臉上穿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