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電他

鎮國公府的坊式大門聳闊巍峨,其上的朱漆新簇,那些滾圓的門釘亦在午後煦日的照射下,泛著淡淡的光暈。

有一年逾五旬的老者站於大門之前,似是在焦急地等候著什麽人。

沈沅識得這老者的身份,他是國公府的胡管事,曾侍奉過陸家的三代家主,是府裏資歷最深的下人。

那胡管事應該也識得她的身份,上次她同兩個妹妹去韶園參宴時,也是同他打過照面的。

待沈沅扶著陸廖霽下了馬車後,男孩便徑直跑向了和藹可親的胡管事。

沈沅既是成功將陸之昀的侄子送回了府上,那按說這時,她便該打道歸府了。

可沈沅並沒有在大門外見到陸之昀的身影,她不想現在就離開。

初夏的午後,烈陽高照,日頭正盛。

故而沈沅的心中有了打算。

不如她就佯裝中了暑熱,做出一副即將暈倒的態勢,待碧梧扶住她後,胡管事說不定還能留她入府暫歇。

這般想著,沈沅剛要做出一副扶額的柔弱病態,卻覺自己的袖角,竟是被人拽住了。

她回身看去時,見陸廖霽又跑到了她的身後。

男孩烏黑的瞳孔很是清澈,他仰首看著沈沅,軟聲喚道:“沈姐姐。”

胡管事也走了過來,他對沈沅作揖後,便恭敬道:“適才少爺已經將事情都告訴了老奴,多謝沈姑娘將他送回了國公府。”

沈沅柔聲回道:“管事不必客氣。”

胡管事見沈沅神情微懨,又關切道:“老奴看姑娘的面色有些不好,想必是中了暑熱,不如進府歇歇再走罷。”

沈沅面色未顯,心中卻有些暗喜。

胡管事這麽主動,倒是替她省了裝病的功夫。

沈沅如今的身份,是個還未出閣的閨秀,雖說她是很想進這國公府裏待上片刻,可她還得裝著矜持一些。

於是她故意裝出了一副猶豫的模樣:“這……”

胡管事也故意擺出了副愁容,又勸她:“姑娘,廖哥兒失蹤的事,老奴已經派人稟給了宮中的公爺了…您若是提前走了,老奴可不好向公爺交代。”

沈沅倒是沒想到這層關系。

隨即便微微頷下了螓首,做了這個順水推舟的人情。

胡管事見沈沅終於答應了他的請求,心中懸著的石子兒也終於落了地。

他還挺順遂地,便將這沈家的大姑娘請入了公府。

江卓和江豐這兩個小子估計也都松了口氣,他二人倒是不用再費心思,去留住這位美人兒了。

——

榮晏堂。

沈沅暗覺,這國公府廳堂的起架要比永安侯府高上許多,故而坐在其中,也覺得此地更敞亮氣派些。

她端坐在堂內東側的圈椅上,陸廖霽則乖巧安靜地坐在了她的身側。

胡管事為她二人備好了茶點後,便恭敬地站在了榮晏堂的西側。

他為了避嫌,有意垂著頭首。

卻總是不自覺地,便想用余光去悄悄看那面若芙渠,冰肌玉骨的絕色美人。

沈沅只消靜靜地坐在那處,整個大堂之內的氛感,好似都溫和柔美了不少。

她儀態端淑,美麗的眉眼間也存著淡淡的矜持,卻又讓人不自覺地便想起那句專門用來形容柔弱美人的詩——

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胡管事不禁暗嘆,怨不得這一向不近女色的鎮國公,竟是突然對沈家的大姑娘生出了興趣。

另一處端坐的沈沅,倒是同陸家的廖哥兒相處融洽。

舅母羅氏去世後,她便在揚州的梅花書院當了三年的夫子,她教的那些生員都是一些剛剛開蒙的小孩子。

所以沈沅對付起如廖哥兒這麽大的男孩時,也自是很有法子。

胡管事命罷丫鬟給沈沅添茶後,怕她等得焦急,便恭敬道:“沈姑娘,公爺他應該快回府了。”

沈沅點了點頭,纖白的手卻又捏緊了軟帕。

廖哥兒瞧見了沈沅的舉動,好奇地問道:“沈姐姐,你為什麽要一直捏著這塊帕子啊?”

沈沅眉眼溫柔地看向他,隨即便對男孩展露了笑容,亦將那塊繡著蝴蝶紋樣的帕子拿給了他看。

她的繡工上乘,蝴蝶上的針腳綿密又精美,可謂栩栩如生。

沈沅回道:“因為這塊帕子,對姐姐很重要。”

廖哥兒懵懂地點了點小腦袋,卻在心中默默記下了這塊帕子的紋樣。

——“沈姑娘,公爺回來了。”

胡管事的話音甫落,沈沅的心跳卻是驀地一頓。

她微微轉首時,便見身著朝服,身量高大的陸之昀已然走進了堂內。

他一進室,整個榮晏堂的氣氛登時便莊重肅穆了許多。

沈沅和廖哥兒都從圈椅處站起了身。

廖哥兒明顯是對陸之昀有些畏懼,站起身後,也不敢說話。

沈沅卻還算淡定地道了聲:“陸大人。”